下午的自习教室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窗外的蝉鸣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进来，混着空调的冷风，让人昏昏欲睡。鹿姎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告文档，眉头拧成了疙瘩，键盘敲得飞快，试图赶在截止日期前把最后一部分收尾。
手机第三次震动时，她的指尖正悬在回车键上。
屏幕亮了一下，吴世勋的消息弹了出来：“周六新上映的科幻片，据说特效团队是拿过奖的，一起去看吗？我买好了票，两张连座的。”
鹿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收到他的邀约。从周一的“图书馆新到了一批外文期刊，要不要一起去整理”，到周三的“学校门口新开的寿司店有优惠，组队去尝尝？”，再到现在的电影票……她不是没明确拒绝过，上周还特意说过“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而且最近很忙”，可吴世勋像是自动过滤了拒绝的话，依旧用温和又笃定的语气发来新的邀约。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她正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彻底划清界限，教室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边伯贤揣着兜，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T恤，牛仔裤的裤脚卷了两圈，露出脚踝，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少年气。他本来嘴角还挂着点笑，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可目光扫过鹿姎没来得及关掉的聊天界面时，那点笑意“唰”地一下就垮了，连带着眼神都沉了沉，像被戳破了的气球。
“又是吴世勋？”他几步走到鹿姎的座位旁，俯身盯着她的手机屏幕，语气酸溜溜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不满，“他是不是听不懂‘拒绝’两个字？还是觉得我不存在啊？”
“你小声点！”鹿姎被他这直白的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教室里虽然没坐满，但前后几排都有人，这话要是被听见，指不定要传出多少八卦。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我还没回呢，你别在这儿瞎嚷嚷。”
边伯贤却像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像是在翻找什么。他低头盯着手机，眉头微微蹙着，神情专注得有点可爱。鹿姎看得有点出神，刚想问他在找什么，就见他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宝藏。
“找到了。”他嘀咕了一句，把手机屏幕转向鹿姎。
那是一张上周在游乐园拍的合照。照片里，鹿姎正对着镜头旁边的棉花糖瞪眼睛，腮帮子微微鼓着，像只气鼓鼓的小仓鼠，眼里却藏着点没绷住的笑意，嘴角偷偷向上翘着。而站在她身边的边伯贤，微微侧着头，趁她不注意，偷偷在她脸颊旁边比了个歪歪扭扭的兔子耳朵，嘴角扬着狡黠的笑，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这张不错，”边伯贤看着照片，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表情到位，互动自然，重点是……能看出我们关系不一般。”
鹿姎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是朋友圈的新动态提示音。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同时，边伯贤把自己的手机揣回了兜里，双手撑在鹿姎的桌沿上，俯身看着她，笑得像只刚偷到鸡的狐狸，眼睛亮晶晶的：“搞定。”
“搞定什么了？”鹿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颤抖着手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朋友圈。
最新一条动态，赫然来自边伯贤。
配图正是那张游乐园合照，而配文，嚣张又直白，带着毫不掩饰的宣示意味：“名花有主，早已表白。吴世勋同学，劝你死心吧。”
下面已经有几个在线的共同好友点了赞，评论区虽然还没炸开，但鹿姎几乎能想象到再过几分钟，这里会变得多么热闹。
“边伯贤！你疯了？！”鹿姎猛地抬头，气得差点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她点开那条动态，手指在“删除”按钮上方悬着，声音都带着点抖，“谁让你发这个的？快删掉！你知不知道这样多招摇？！”
“招摇什么？”边伯贤却一点也不慌，反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指尖穿过发丝，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本来就是事实啊。你是我女朋友，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他往前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气息，萦绕在鹿姎鼻尖，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边伯贤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委屈，还有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还是说……你不想承认？不想当我的女朋友？”
鹿姎被他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确实气他自作主张，气他这么高调，气他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可心底深处，却有那么一点隐秘的甜，像融化的蜜糖，悄咪咪地蔓延开来，从心脏一直甜到舌尖，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看着朋友圈里不断弹出的新点赞提示，脸颊烫得像能煎鸡蛋。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犹豫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点下那个“删除”按钮。
“谁不想承认了……”她别过头，避开边伯贤探究的目光，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只是……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边伯贤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微微发烫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鹿晗刚结束一个长达两小时的视频会议。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随手拿起手机想刷会儿朋友圈放松一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边伯贤那条刺眼的动态。
照片里，自家那个从小被他护到大的妹妹，正被边伯贤“欺负”得瞪眼睛，虽然眼里带着笑，可那也是被欺负了！再看那配文，指名道姓地挑衅吴世勋，一股子“这是我的人你们都别惦记”的嚣张劲儿，恨不得昭告天下。
“边伯贤这个混小子！”鹿晗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这个妹妹，看着机灵，其实单纯得很，肯定是被边伯贤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任由他这么胡闹！他当场就想点开购票软件，订一张最快飞往A大的机票，非得亲自去“教训”一下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不可。
他强压着怒火，点开和朽栾伊的聊天框，打字的手都带着点抖：【伊伊！你看边伯贤发的朋友圈了吗？他居然敢官宣！还敢这么嚣张地欺负我妹！】
朽栾伊几乎是秒回：【亲爱的，你先消消气啊。你看，小姎到现在都没让他删掉那条动态，说明她自己也没反对，说不定心里还挺乐意的呢？】
鹿晗：【她那是被边伯贤骗了！我妹单纯，哪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行，你帮我盯着点，别让边伯贤欺负她太狠！实在不行，我这周末就过去一趟，非得让他知道谁是老大，谁才是小姎最亲的人！】
朽栾伊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包，然后发来一段话：【亲爱的，你忘了上次吗？你也是说要去“教训”他，结果被他拉着打了一下午篮球，最后还被他灌了三瓶啤酒，晕乎乎地听他叭叭说了一下午“会对小姎好”，回来还跟我念叨他球技不错。】
鹿晗：“……”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瞬间回笼，气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上次他也是气冲冲地过去，本想摆足“大舅哥”的谱，好好敲打一下边伯贤。结果刚见面，就被对方一句“想追你妹妹，总得先过你这关吧？不如切磋下球技？”给套进去了。那场篮球赛，他被边伯贤那小子遛得团团转，最后累得像条狗，还被拉去喝了酒。三瓶啤酒下肚，他晕得七荤八素，居然真的听着边伯贤保证“会对小姎好”，还点了头……现在想想，简直是奇耻大辱！
鹿晗深吸一口气，又深呼一口气，反复几次，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他点开和鹿姎的聊天框，手指悬了半天，才打出一行字：【姎姎，边伯贤是不是逼你了？要是他敢欺负你，跟哥说，哥现在就过去！】
鹿姎收到哥哥消息的时候，正被边伯贤拉着往教学楼外走。
“干嘛去啊？我报告还没写完呢。”她被他拽着胳膊，脚步有点踉跄，却没真的挣开，指尖甚至悄悄勾住了他的袖口。
“报告哪有女朋友重要？”边伯贤回头冲她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阳光落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耀眼，“带你去吃上次你说想吃的那家章鱼小丸子，我刚才路过看到老板出摊了。”
鹿姎看着手机屏幕上哥哥那充满“杀气”的消息，又看了看身边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边伯贤，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句：【哥，他没欺负我，就是……有点傻。】
发送成功后，她抬头看向边伯贤，故意板起脸，语气严肃：“我哥好像要来找你算账了。”
边伯贤正兴冲冲地指着不远处的小摊贩，闻言，手里的零钱差点掉地上。他愣了一下，随即挺了挺胸脯，故作镇定：“来就来，我正好跟他汇报一下我们的‘恋爱进度’，让他放心把你交给我。”
“谁要交给你了？”鹿姎被他逗笑，伸手抢过他刚买的章鱼小丸子，咬了一大口。芥末的辛辣瞬间冲上头，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混着章鱼的鲜和酱料的甜，又有种奇妙的滋味，像极了此刻她又气又甜的心情。
边伯贤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汁，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她手里，眼里满是紧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辣不辣？快喝点水。”
鹿姎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才缓过来。她看着边伯贤近在咫尺的脸，他眼里的担忧和温柔，真实得让她心头一暖。
阳光穿过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落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紧紧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远处的公告栏上，还贴着吴世勋所在天文社的招新海报，蓝色的背景上印着璀璨的星空，格外醒目。只是此刻，无论是鹿姎，还是边伯贤，都已经没再想起那张躺在手机里，还没得到回复的电影票了。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间吵闹过的自习教室，在这条飘着章鱼小丸子香气的路上，正热热闹闹地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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