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晨光初醒
刺耳的闹铃骤然撕裂清晨的宁静：“叮！叮！起床啦！贝利亚来捣乱呀！”
“啪！”
一只白皙的手猛地从被窝里探出，带着一股被惊扰的烦躁，精准地拍停了床头柜上那个聒噪的电子小恶魔。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唔……”被窝深处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呻吟，带着浓浓的睡意和被打断美梦的不满。几秒钟的沉寂后，里面的人形生物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弹坐起来！顶着一头如同被狂风蹂躏过的“鸡窝”，少年——纳西尔——睡眼惺忪地耙了耙头发，试图让它们稍微服帖些，但效果甚微。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然后光着脚丫，“咚咚咚”地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
镜子里映出一张写满“没睡醒”三个大字的脸。纳西尔叼着牙刷，嘴里塞满了薄荷味的白色泡沫，头发依旧倔强地向四面八方支棱着，几缕被水打湿的深棕色碎发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校服外套被他草草搭在肩上，拉链滑到胸口，露出里面皱巴巴、印着某个摇滚乐队logo的白T恤。他拧开水龙头，掬起几捧冷水泼在脸上，试图驱散最后一丝困倦。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激得他一个激灵，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点。
楼下，母亲的声音穿透门板和楼梯间的阻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一声紧过一声地传来：“纳西尔！快点！要迟到了！”
“纳西尔！听见没有？早饭都凉了！”
“纳西尔——！”
纳西尔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漱掉口中泡沫，清冽的薄荷味在口腔弥漫开。“知道了妈……跟催命似的……”他嘟囔着，声音被水汽和牙膏沫闷得含混不清，带着点青春期特有的不耐烦。
穿校服裤子时更是上演了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他迷迷糊糊地把两条腿都往同一个裤管里塞，结果把自己绊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在衣柜上。挣扎了好一阵，才终于分清左右，把裤子套利索。蹬上那双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鞋，他像一阵风似的“噔噔噔”跑下了楼，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
煎蛋的焦香混着黄油融化后的浓郁奶香，在客厅的空气里弥漫开来，勾动着食欲。妈妈系着那条蓝底白花的旧围裙，正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催促：“早饭在桌上！三明治加煎蛋，牛奶给你热好了——赶紧吃！你那俩朋友都等得能在门口铺砖砌墙了！”
“唔嗯。”纳西尔含糊地应了一声，一把抓起桌上那个夹着煎蛋、生菜和火腿片的三明治，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腮帮子瞬间鼓起，像只仓鼠。他一边费力地咀嚼，一边含糊地问：“妈……谁啊……？”
“还能有谁？柯瑞尔和佐伊呗！”妈妈把冒着热气的牛奶杯往他面前一推，语气带着点调侃，“柯瑞尔那孩子，估计书都翻完一章了！你再磨蹭，真得踩着早读铃进教室了！”
纳西尔叼着半拉三明治，“哗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家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裹挟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熹微的晨光温柔地洒在门前的台阶上，勾勒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左侧的男生身形颀长挺拔，微分碎盖的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呈现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因莱克蓝（Indigo Lake Blue），宛如静谧的深海。然而，当晨光以某个角度拂过他的发梢时，那深沉的蓝色边缘竟泛起一层极其淡雅、近乎透明的碎金色光晕，如同黎明前最后一缕星光洒在深蓝的湖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致与疏离感。鼻梁上架着一副简约的黑色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结了薄冰的湖面，带着一种与少年人应有的活泼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疏离。他背着一个看起来并不鼓胀但棱角分明、质感上乘的深灰色帆布书包，指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正随意地搭在一本精装硬壳书的封面上，书脊上印着复杂难懂的数学符号——正是柯瑞尔。他没有看表，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腕间那块设计简洁的黑色腕表，姿态沉静得如同矗立在庭院中的石雕。
右侧，扎着双侧蝴蝶结编发的女生——佐伊，浅紫色的发丝在晨光里晕染出柔和的渐变光晕，如同初绽的薰衣草。她正弯着腰，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挠着一只体型颇为壮硕的橘黄色大猫的下巴。那猫——名叫“橘子”——眯缝着眼，喉咙里发出极其享受的“咕噜咕噜”声，圆滚滚的身体随着佐伊的抚摸微微晃动。
柯瑞尔的目光从腕表移开，落在叼着三明治、头发乱翘的纳西尔身上，薄唇微启，声音清冽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还有七分钟。”简单的陈述句，却像一块冰投入温水，瞬间让纳西尔加快了动作。
佐伊闻声抬头，清澈的杏眼弯了弯，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纳西尔的嘴角，声音软糯清甜：“纳西尔，番茄酱沾到这儿了哦。”
“知道了知道了！”纳西尔囫囵一抹，顺势捞起玄关柜子上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甩上肩头，回头朝厨房方向吼了一嗓子，“妈我走了！”他一把抓起桌上剩下的半杯温牛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奶渍。
柯瑞尔已经转过身，迈开长腿，步伐不疾不徐地走下台阶，仿佛只是顺路来通知一声时间，现在任务完成，便该离开了。他的背影挺拔，步伐稳定，没有丝毫奔跑的迹象。纳西尔赶紧把牛奶杯往桌上一放，胡乱抹了把嘴，小跑着跟上。佐伊也小跑着追了上来，临走前还不忘轻揉了揉橘子胖乎乎的脑袋，柔声道：“明天再来陪你玩哦，橘子，要乖哦。”
橘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粗壮的尾巴悠闲地甩了甩，在石板上扫出轻微的沙沙声。晨光透过行道树茂密的枝叶，在洁净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跳动的光斑，如同铺了一地碎金。柯瑞尔走在最前面，步履平稳而从容，那个棱角分明的书包服帖地贴在他挺直的背上，仿佛时间的流逝对他而言不过是背景噪音。他微微低着头，似乎还在思考着刚才书中的某个问题，晨光落在他因莱克蓝的发丝上，那抹碎金的光晕时隐时现。纳西尔则一边小跑着努力跟上柯瑞尔那看似不快却异常稳定的步伐，一边努力把嘴里最后一大口三明治咽下去，校服拉链还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佐伊跟在旁边，浅紫色的发丝随着她的跑动轻轻飘扬，她时不时需要小跳一下才能避开路面不平整的地方，同时还要小心地调整着肩上书包带的位置。清晨温热的风掠过耳畔，带着夏末特有的草木蒸腾气息和远处早餐摊飘来的食物香气，卷走了纳西尔最后一点残留的困顿和起床气。
那橘猫——绰号“橘子”的——原本还慵懒地眯着眼，享受着佐伊抚摸的余温，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它的目光在柯瑞尔那挺拔、沉稳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觉得那个安静的人类有点特别。小尾巴尖儿突然向上愉快地勾了勾，带着点好奇的意味。“喵呜~”它短促地叫了一声，似乎被少年们（主要是纳西尔那风风火火的活力）感染，竟然也来了兴致。只见它圆滚滚的身子一扭，甩着蓬松如掸子般的橘色大尾巴，迈开四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跑起来时浑身圆鼓鼓的肉肉富有弹性地晃动着，橘色的皮毛在晨光下闪闪发亮。但显然缺乏锻炼，才跑过几块石板，它就有些力不从心，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粉色的舌头“呼哧呼哧”地吐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起一伏。然而，它的目光却依旧执着地追随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尤其是那个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的蓝色身影。
可就在它低头喘息的这几秒功夫，再抬头时，石板路的尽头已是一片人来车往的喧嚣景象。电动自行车“嘀嘀”地鸣笛穿梭，像灵活的游鱼；汽车引擎轰鸣着驶过，带起一阵裹挟着尘土和尾气的风；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们提着公文包或电脑包，小跑着冲向公交站台，脸上写满对打卡时间的焦虑……哪里还有那三个少年的踪迹？空气中只残留着淡淡的汽车尾气味和路边早餐店飘来的油烟香。
“喵？”橘子歪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困惑地眨巴了几下大眼睛，似乎无法理解那三个大活人怎么眨眼间就消失了。它又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小巧的鼻子翕动着，试图在混杂的气味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属于三明治的培根香味儿，但一无所获。最终，它似乎放弃了这场短暂的追逐游戏，小尾巴耷拉下来，慢悠悠地踱回到方才晒太阳的那块暖洋洋的石板上。它熟练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金黄色的、毛茸茸的球，将圆润的脸深深埋进那软得如同云朵般的雪白肚皮里，喉咙里再次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心满意足地继续着它那被短暂打断的、悠闲的早觉。阳光暖暖地洒在它身上，橘色的皮毛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与此同时，在学校方向。
当纳西尔和佐伊紧跟着柯瑞尔那仿佛丈量过的步伐冲进学校那扇巨大的、刷着蓝漆的铁艺大门时，宣告早读正式开始的、尖锐刺耳的铃声正拖出最后一秒的、令人心悸的长音，然后“叮铃铃——！”地戛然而止！那声音仿佛在头顶炸开，让纳西尔的心脏猛地一缩。
柯瑞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径直走向教学楼东侧那个相对人少的楼梯口。他步履依旧沉稳，只是语速清晰地丢下一句指令，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门口短暂的嘈杂：“二楼左转。”话音未落，他已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通往三楼的阶梯。他的动作流畅而高效，一步两阶，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仿佛刚才的冲刺与他无关，他只是按照既定的时间表，从容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快快快！”纳西尔对身旁的佐伊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两人立刻拐进光线稍显昏暗的二楼走廊。佐伊像一只轻盈的紫色蝴蝶，轻快地跑向走廊中段自己的教室门口，浅紫色的蝴蝶结发卡在她脑后跳跃，留下一道淡淡的香气。纳西尔则冲向隔壁教室的门，几乎在佐伊闪身进入她教室的瞬间，他也“哗啦”一声，略显粗暴地推开了自己班那扇刷着绿漆的木门。
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朗朗的读书声整齐划一，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扑面而来。班主任正站在讲台旁，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教案，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口这个迟到的身影，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报…报告！”纳西尔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声音尽量压低了，但还是带着明显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班主任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和无奈，但终究没多说什么，只是用下巴朝他的座位方向点了点，声音平淡：“进来，下次动作快点。”语气里带着一种“下不为例”的警告。
纳西尔如蒙大赦，赶紧猫着腰，缩着脖子，一溜烟地小跑着溜回自己的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窗外的阳光正好斜射进来，在他桌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个沉甸甸、塞满了书本和卷子的书包塞进桌肚，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前排那位戴着厚厚眼镜、性格温和的男生已经体贴地把翻开的语文书推到了他桌子的边缘。纳西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喘息，翻开书页，找到大家正在诵读的段落，立刻扯开嗓子，努力融入那片整齐而响亮的书声洪流之中。他读得很大声，试图掩盖自己的迟到和心虚。
而在三楼靠西、采光最好的那间教室里，柯瑞尔早已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是靠窗的黄金位置。他面前摊开的并非和大家一样的语文课本，而是一本厚重、封面印满复杂微分方程和矩阵符号的精装外文原版书。他修长的手指正翻过一页泛着淡淡油墨香气的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完全沉浸在那由数字和符号构筑的理性世界里，周遭那整齐划一、诵读着古文诗词的声音，对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而略显冷峻的轮廓，那因莱克蓝的发丝在阳光下，深沉的蓝色基底上，那层碎金的光晕更加明显，仿佛在无声地燃烧着智慧的火花。
窗外，金色的阳光正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泼洒进来，温柔地覆盖在摊开的课本上。纸页间流淌的方块字，仿佛都吸饱了这夏末清晨的融融暖意，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芬芳。楼下操场传来体育老师集合的哨声，远处街道的喧嚣被校园的围墙过滤，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新的一天，在这座普通的地球中学里，开始了它平凡而充满生机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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