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不再那么灼热，带着点慵懒的味道，透过高一八班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教室里弥漫着清洁剂和灰尘混合的气息。班主任丁老师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下午的安排后，便又匆匆离开了——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
“同学们，”代理主持班级事务的班长林小雨站在讲台上，声音清晰，“丁老师交代了，下午两件事：第一，全班大扫除，彻底清理我们的新家；第二，四点整，全体去阶梯教室开军训动员大会。现在，我们分配一下打扫任务！”
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搬动桌椅的声音、领取扫除工具的喧哗声此起彼伏。周随安自告奋勇去擦窗户，他个子高，动作麻利，一边擦还一边跟旁边的同学插科打诨，惹得周围笑声不断。蒋少钦则被分到了整理教室后面储物柜的任务。这活儿很琐碎，需要耐心和条理。他默默地将散乱的扫帚簸箕归位，把废弃的纸箱拆平叠好，又将一些零碎物品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他动作不快，但极其细致专注，仿佛在做一件精密的工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喧闹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孔曼卿在五班也经历着类似的大扫除。她偶尔会借着去水房洗抹布的机会，故意绕到八班后门，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那个在储物柜前安静忙碌的清瘦身影。看到他认真专注的侧脸，孔曼卿的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但想到中午食堂里他近乎逃离的背影，那点小小的雀跃又被一层淡淡的失落覆盖。
时间在清扫的忙碌中流逝。当教室焕然一新，窗明几净时，班长林小雨招呼大家去阶梯教室集合。
阶梯教室很大，足以容纳好几个班的新生。空气中混合着新装修的气味和少年人特有的汗味。灯光有些刺眼，主席台上坐着几位校领导和穿着迷彩服的教官，神情严肃。
动员会的内容无非是强调军训的意义、纪律的重要性以及安全注意事项。校领导讲完，是教官代表铿锵有力的发言。台下的大多数学生刚开始还坐得端正，渐渐地，在冗长的发言和闷热的空气里，不少人都开始有些走神，偷偷交头接耳或者打起了小哈欠。
周随安坐在蒋少钦旁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转着笔。教官还在讲着“令行禁止”、“磨练意志”之类的口号。周随安打了个哈欠，凑近蒋少钦，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小声嘀咕：“哎，少钦，你说宋老师下午怎么没影了？这种大会，副班主任不是应该在场盯着我们纪律吗？”
蒋少钦正看着前方教官的帽徽出神，闻言眼睫微动，没有接话。
周随安自顾自地继续猜测，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没准……她这会儿正在哪儿享受美食呢？不用开这种无聊的会，多幸福。” 他脑子里甚至浮现出宋云晞坐在窗明几净的餐厅里，面前摆着精致食物的画面。
镜头一转。
城市的另一隅，一个温馨雅致的公寓里。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小小的餐厅，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气，与阶梯教室里的沉闷截然不同。
宋云晞确实正坐在餐桌前。她换下了白天那身端庄的白色连衣裙，穿着一件柔软的米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颊边，卸去了老师的干练，多了几分居家的柔美。此刻，她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像一只馋嘴的小猫，就差没流口水了。
“哇！妍熙！你也太厉害了吧！”宋云晞看着最后一道热气腾腾的清蒸鲈鱼被端上桌，忍不住发出赞叹，“这水平，开私房菜馆都绰绰有余了！”
她的闺蜜苏妍熙，一个同样年轻靓丽、性格却更显爽利的女孩，解下围裙，得意地撩了下长发：“那当然！庆祝我们宋老师成功入职墨韵高中，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必须拿出看家本领！”她拿起桌上两个晶莹剔透、盛着橙黄色鲜榨果汁的玻璃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宋云晞，“来！让我们举杯，祝贺宋云晞同志，正式开启教书育人的新篇章！干杯！”
“干杯！”宋云晞开心地接过杯子，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她喝了一大口果汁，满足地眯起眼睛，“唔…好喝！谢谢亲爱的！今天第一天，真是又累又兴奋。”
两人坐下，开始大快朵颐。苏妍熙一边给宋云晞夹菜，一边开启了八卦模式：“快说说！第一天当老师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熊孩子气到？还是说……被帅气的同事迷倒了？”她促狭地眨眨眼。
“去你的！”宋云晞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感觉……挺奇妙的。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你，压力山大，但又有点小激动。学生嘛，第一天都还算规矩。至于同事……”她想了想，“丁老师，我们班主任，看着挺严肃的，不过人应该不错。其他老师还没怎么接触呢。”
“学生呢？”苏妍熙显然对同事兴趣不大，追问道，“高一的小鲜肉们怎么样？有没有那种……长得特别帅，让你上课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她笑得一脸暧昧。
宋云晞脑海里瞬间闪过两张面孔。一张是周随安，阳光灿烂，活力四射，像个小太阳，总是积极地举手发言，笑容极具感染力。另一张……则是那个坐在最后一排靠墙，清瘦安静，眼神沉静得像深潭，被点名当体委时满脸错愕又强装镇定的男孩——蒋少钦。
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那个叫蒋少钦的学生，中考状元，语文成绩全市第一……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明明那么安静，甚至有些疏离，却让人无法忽视。尤其是当他说出“我愿意试试”担任体委时，那份被信任后的郑重和努力克服什么的劲头……还有，他好像不太爱吃肉？中午食堂发衣服时，他餐盘里也全是素菜……
“喂！发什么呆啊？”苏妍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你话呢！班里有没有帅的？”
宋云晞回过神，掩饰性地喝了口果汁，脸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含糊道：“哎呀，第一天，光顾着记名字和安排事情了，哪顾得上看谁帅不帅！一群毛头小子罢了。” 她赶紧夹起一块鱼肉塞进苏妍熙嘴里，“快吃你的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妍熙被鱼肉堵住嘴，唔唔了两声，看着宋云晞略显慌乱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她这个闺蜜，心里肯定有事儿。
阶梯教室里的动员大会终于接近尾声。台上的领导在做最后的总结陈词。周随安已经无聊到开始数前面同学后脑勺上有几个旋了。蒋少钦依旧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虚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阶梯教室里嗡嗡的低语声似乎更响了一些，大家都盼着快点结束。
而城市的另一角，温馨的公寓里，饭菜的香气氤氲，闺蜜俩的谈笑声清脆悦耳，为宋云晞忙碌而充满意义的第一天教师生涯，画上了一个温暖放松的句点。只是，那个在动员会上被周随安无意提及、在闺蜜追问下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的安静身影，似乎已经悄然在她第一天的记忆里，占据了一个特别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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