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裂痕与星光

视频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林衔忧的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仿佛周既白留下的温度尚未散去。窗外，城市的灯火蜿蜒如星河，而她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下周的月考，别熬夜。」

林衔忧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总是这样，明明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状态。她低头打字：「你才是，凌晨三点还不睡。」

「睡不着。想听你弹琴。」

这句话让她的耳尖又开始发烫。她想起刚才视频里，周既白穿着黑色毛衣靠在床头的样子，领口松垮地露出锁骨处的疤痕，头发比离开时长了些，柔软地搭在额前。他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她身上时，总带着一种专注的温柔，让她无所适从。

书架上的空相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衔忧走过去，从书包里取出那张藏在钱包最里层的全家福。照片已经泛黄，边缘被摩挲得起了毛边。十岁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被父母拥在中间，三个人笑得灿烂。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忧忧十岁生日"。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母亲温柔的笑脸。那个总是带着钢琴老师特有优雅气质的女人，永远停在了那个下雨的黄昏。车祸现场的刹车痕，像一道永久的伤疤，刻在她的记忆里。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周既白发来的一张照片——一架黑色三角钢琴，琴盖上倒映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今天的练习室。」

林衔忧放大照片，在钢琴倒影的角落里，隐约看到一个金发女孩的侧影。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回复，周既白的下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

「指导教授的女儿，非要来旁听。」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

第二天清晨，林衔忧被手机铃声吵醒。苏棠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忧忧！你看班级群了吗？周既白上新闻了！"

她迷迷糊糊地点开链接，瞳孔骤然收缩——国际青年音乐节的报道页面上，周既白穿着黑色礼服站在领奖台上，身旁站着的正是昨晚照片里的金发女孩。标题醒目地写着："华裔天才少年与导师千金携手夺冠"。

照片里，女孩的手轻轻搭在周既白的手臂上，两人相视而笑。林衔忧的指尖冰凉，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

「恭喜。」她最终只发了这两个字。

周既白的回复来得很快：「只是个小型比赛。你的月考更重要。」

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所有成就，却把她的每一件小事都放在心上。林衔忧放下手机，胸口涌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放学后，她习惯性地走向青森公寓。推开门时却愣在原地——客厅里坐着个陌生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气质冷峻。他的眉眼与周既白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锋利，像是经过岁月打磨的刀刃。

"林小姐。"男人站起身，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钥匙，"我是周既白的父亲。"

林衔忧下意识后退半步。周父的视线落在她校服胸口的姓名牌上，眼神微沉："我知道你。既白为了你，拒绝了下学期的柯蒂斯奖学金。"

空气骤然凝固。林衔忧攥紧书包带子，指节发白："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当然不知道。"周父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从来不会告诉你这些。就像他不会告诉你，他妹妹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你家附近的便利店。"

林衔忧的呼吸骤然停止。那个雨夜，便利店监控里那个与周既白眉眼相似的女孩……原来不是错觉。

周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既白的出国手续。他需要专注音乐，而不是……"他的目光扫过钢琴上那沓乐谱，"这些儿女情长。"

文件第一页贴着周既白的照片。他穿着白衬衫，眼神冷峻，与平时判若两人。林衔忧的指尖抚过照片，突然注意到文件右下角的日期——正是周既白离开的那天。

原来他早就知道要离开。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像是要把世界淹没。周父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该知道怎么做。"

他留下文件转身离开。林衔忧站在原地，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泪痕。钢琴上，《过分耀眼》的乐谱被风吹散，最后一页背面露出一行小字：

"给忧忧——等我写完这首曲子，就回去见你。"

雨越下越大。林衔忧慢慢蹲下身，捡起散落的乐谱。她的指尖在颤抖，那些音符像是有了生命，在纸上跳动，刺痛她的眼睛。

手机突然亮起，周既白的消息跳了出来：

「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林衔忧望着这条消息，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她想起那个雨夜，他冲进雨里找她的样子；想起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往她抽屉里放伞；想起他说"别哭"时温柔的口型。

雨声渐歇时，她终于拿起手机，一字一字地输入：

「周既白，我们……」

删掉重写。

「柯蒂斯的事，为什么不说？」

又删掉。

最终，她只发出去一句话：

「雨停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发来的是一段音频文件。林衔忧点开，周既白的钢琴声流淌而出——是《过分耀眼》的完整版。旋律从温柔到激昂，最后归于平静，像是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融进了音符里。

音频结束后的第三秒，他的声音轻轻响起：

"忧忧，等我。"

窗外，雨后的星空格外明亮。林衔忧望着那颗最亮的星星，仿佛看见少年在琴房熬夜作曲的身影。她知道，有些裂痕已经开始蔓延，但星光依然会穿过裂缝，照亮前路。

而远在重洋彼岸的周既白，正站在琴房窗前，望着同一片星空。手机屏幕亮着忧忧最后那条消息，他轻轻摩挲着锁骨处的疤痕，那是妹妹失踪那年，他为保护她留下的伤痕。

月光照亮了他手边那份皱巴巴的调查报告——失踪女孩最后出现的便利店，店长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