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开脚步,拉着箱子,混入人流。行李箱的轮子碾过斑马线粗糙的漆面,发出更响的“咔哒咔哒”声。走到路中间的时候,一辆准备右转的黑色SUV,司机大概在低头看手机或者看导航,没注意到人行绿灯亮起后还有行人没完全通过。
刺眼的车灯猛地扫过来,伴随着一声急促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
“小心——!啊!!!”有人惊呼。
冉冉像是被那灯光钉在了原地,茫然地转过头。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她小小的身影。
“砰!!!”
一声沉闷又巨大的撞击声,撕裂了傍晚的喧嚣。
行李箱被撞飞出去,轮子朝天,在柏油路上滑出老远,裂开一道口子。里面的衣物散落出来,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被风吹着,盖在了冰冷的马路牙子上。
人群瞬间围拢,惊呼声,尖叫声,刹车声混成一片。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冉冉躺在冰冷坚硬的柏油路上,身下洇开一小片暗红的痕迹,迅速蔓延。鼻尖那颗小小的痣,在惨白的路灯下,格外清晰。她的小鹿眼睁得很大,望着城市上空灰蒙蒙、没有星星的天,瞳孔里的光,像被风吹熄的蜡烛,一点点,彻底黯了下去。
冉冉的葬礼很简单。她妈妈从外地赶来了,哭晕过去几次,被亲戚架着勉强支撑。她爸也来了,红着眼圈,沉默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场面很冷清。我们几个老同学,还有林琳,都来了,站在角落里,像几片不合时宜的落叶。
唯独付鑫没来。
葬礼快结束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信号不太好,他声音有点远,背景音嘈杂,像在车间或者路上。
“喂?…那个,冉冉的事…我听说了。”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刻意的匆忙和不自在,“节哀。厂里这边…实在走不开,有个大单子,客户催得紧,我得盯着…”
我死死的握着手机,听着他嘴里说出的那些“厂里”、“大单子”、“客户”,听着他那急于撇清关系的语气,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从脚底窜到头顶,烧得我手指都在抖。
“付鑫。”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她死了。被车撞死的。就在从你家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路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和他那边隐约的机器轰鸣。
“…我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更低了,带着点烦躁,“我也很难过。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办法啊!她…她当时非要走,我也拦不住!我哪知道会出这种事?…”
他还在说。说他妈那天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他信了),说冉冉最近脾气是有点怪(他没想为什么),说他相亲也是被他妈逼得没办法(他没拒绝),说他那天厂里是真有事(他忘了她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所有的辩解,都指向一个意思:不是他的错,他也很无辜,他很忙,他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