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刚漫过课桌，沈薇薇就揣着个玻璃罐凑到苏清沅身边，罐子晃出清脆的碰撞声：“你看我连夜烤的曲奇，黄油放多了点，闻着特香——等下给江砚禾他们带去，就当提前‘考察’公寓的敲门砖。”

苏清沅刚把课本摊开，指尖还沾着点晨露的凉意：“你这也太心急了，昨天才说的事。”话虽如此，目光扫过罐子里金黄的曲奇，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林景澄和江砚禾就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江砚禾穿着双白色运动鞋，鞋边还沾着点操场的草屑，眼尖地瞥见沈薇薇手里的玻璃罐，几步跨过来：“嚯，这是啥好东西？闻着就甜！”

“给你的，”沈薇薇把罐子往他怀里一塞，“尝尝本大厨的手艺，好吃的话，周末去你们公寓还能再露一手。”

江砚禾刚捏起一块塞进嘴里，运动鞋跟在地板上蹭出轻响，就被林景澄敲了下后脑勺：“上课了，回座位。”他却含混不清地冲林景澄挤眼，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澄哥你看，这说明咱们的公寓参观计划有戏！”

林景澄没理他，拉开椅子坐下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苏清沅的桌面。她正低头抄写单词，阳光顺着窗沿落在她笔锋上，把“congratulations”的尾字母描得格外清晰。他忽然想起昨晚雨里她耳尖的粉色，喉结轻轻动了动，从书包里摸出个东西放在她桌角——是颗包装成柠檬形状的硬糖，和昨天她耳尖的颜色有点像。

苏清沅写着字的笔顿了顿，指尖碰到糖纸时微微发烫。她没回头，只是用余光瞥见林景澄已经转了回去，后背挺得笔直，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课间操时，沈薇薇拉着苏清沅往操场跑，江砚禾正勾着林景澄的脖子说话，运动鞋底在跑道上碾过细沙。看见她们，他突然提高音量：“澄哥说周末真能去！他今早读课特意把阳台的多肉挪到光照最好的地方了！”

林景澄猛地拍开他的手，耳尖的红还没褪尽，却在对上苏清沅的目光时，难得地没躲开，只是轻声补充了句：“……收拾过了，不脏。”

风卷着操场边的蒲公英掠过跑道，苏清沅望着他转身时被阳光拉长的影子，江砚禾的运动鞋踩过蒲公英绒毛的轻响混在风里，她突然觉得口袋里的柠檬糖，好像提前在舌尖漫开了清甜。

上课铃声像道陡然绷紧的弦，将教室里残存的喧闹猛地掐断。苏清沅把英语课本立在桌面上，试图用厚重的书页挡住视线，可桌角那颗柠檬糖总像长了眼睛，透过纸页的缝隙往她心里钻——糖纸是半透明的鹅黄色，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晃得她连老师说的“现在进行时被动语态”都听成了模糊的嗡嗡声。

英语老师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余光扫过第三排时，顿了顿。苏清沅的眼神明显飘着，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边角，连他敲了三下黑板都没反应。

“这个问题，”老师放下粉笔，指了指黑板上的例句，“有人能分析一下句子结构吗？”教室里静了两秒，他直接点了名：“苏清沅同学，你来试试。”

“啊？”苏清沅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抬头，心跳瞬间窜到嗓子眼。她慌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看向黑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满脑子都是林景澄递糖时指尖的温度，哪还记得老师讲了什么。

就在她攥着衣角快要结巴时，昨晚背过的语法点突然从记忆里冒了出来。她定了定神，声音带着点微颤，却清晰地拆解起句子成分：“主语是the book，谓语部分用了现在进行时的被动语态，结构是am/is/are being done……”

老师听完，赞许地点点头：“逻辑很清晰，回答得不错。”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不过上课要专注，别走神。”

“嗯……对不起老师。”苏清沅低着头坐下，后颈的皮肤像被火烧似的烫。她悄悄抬眼，正撞见斜后方林景澄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点笑意，仿佛早就笃定她能答上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飞快地转开视线，可她分明看见，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压下去。

后排的江砚禾用胳膊肘碰了碰沈薇薇，冲苏清沅的方向挑了挑眉，又指了指林景澄，挤眉弄眼的样子活像只偷吃到瓜的猴子。沈薇薇捂着嘴憋笑，回了个“下课再说”的口型，两人交换完眼神，又偷偷观察着前面的动静。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声刚落，班主任就抱着教案出现在门口：“江砚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把上周的周记补了。”

江砚禾哀嚎一声，刚要跟林景澄使眼色，就被班主任一眼瞪了回去，只能灰溜溜地起身，路过苏清沅座位时，还不忘回头做了个“等我回来审案”的鬼脸。

沈薇薇看着空荡荡的邻座，又看看苏清沅红得快要滴血的侧脸，张了张嘴想凑过去，可一想到要单独面对可能存在的“粉红泡泡”，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抓了抓头发，转身冲后排喊：“哎，你们昨天看的那个综艺更新了吗？”脚步却磨磨蹭蹭，走几步就回头瞟一眼。

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翻书声、说笑声混在一起。苏清沅把那颗柠檬糖小心翼翼地塞进校服口袋，指尖触到糖纸的褶皱时，听见身后传来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侧过脸，正好对上林景澄抬起来的目光。

“那个……”

“你刚才……”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空气里静了两秒，林景澄先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她桌上的英语书：“刚才那个被动语态，你记得比我熟。”

苏清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课堂上的事，脸颊又腾地红了：“就……碰巧昨晚复习过。”

他没再接话，只是低下头继续做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苏清沅转回去，手却在口袋里握紧了那颗糖。隔着布料，她仿佛能闻到柠檬的清香，甜丝丝的，像此刻悄悄漫进心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窗外的风掀起书页一角，露出她刚才无意识写下的字迹——纸页边缘，歪歪扭扭地画着一颗小小的柠檬。

将近过了六分钟，江砚禾才蔫头耷脑地从办公室回来，路过林景澄座位时压低声音：“老班盯着我补了整整两页周记，手都快写断了——话说，你俩刚才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吧？”

林景澄头也没抬地翻着物理练习册：“写你的作业。”

“切，不说我也知道。”江砚禾撇撇嘴，刚要凑到苏清沅旁边，就被沈薇薇一把拽住后领——她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回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冲江砚禾使了个眼色，两人挤到教室后排咬耳朵去了。

苏清沅感觉到背后投来的视线，悄悄把英语书又立高了些，却在低头时发现，刚才画柠檬的那页纸上，多了一行极轻的字迹，像是用铅笔尖轻轻划过的：“周末上午九点，我在公寓楼下等你们。”

笔尖的力度很轻，几乎要融进纸纹里，可每个笔画都看得清晰。苏清沅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抚过那行字，油墨的涩感混着指尖的温度，让她忽然想起食堂那次，他扶着她时手臂的力度。

她悄悄回头，林景澄正对着一道力学题皱眉，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睫毛颤了颤，却没转头，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掩饰什么。

下午的课过得格外快。放学时沈薇薇抱着苏清沅的胳膊晃：“我刚问江砚禾了，他说他们公寓楼下那家奶茶店超好喝，周末去了必须打卡！”

江砚禾在旁边附和：“那必须的，我跟老板都混熟了，买一送一没问题！”

林景澄走在最后，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规划周末行程，目光落在苏清沅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发梢上，忽然觉得口袋里那串公寓钥匙，好像比平时沉了些。

苏清沅走在中间，手插在口袋里，指尖一遍遍划过那颗柠檬糖。糖纸被摩挲得有些发皱，可那点甜丝丝的期待，却像泡在温水里的糖块，慢慢化开来，漫到了心里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