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退后的沈念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下床都觉得费劲。沈砚干脆把办公地点挪到了卧室隔壁的书房,隔着一扇门处理工作,每隔半小时就会推门进来看看他,递水、喂药、摸额头,细致得像在照顾一件稀世珍宝。
这天下午,沈念靠在床头看书,沈砚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来。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身上,给他浅灰色的毛衣镀上一层柔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显得格外温和,若不是知道那些隐秘的过往,沈念几乎要被这副假象迷惑。
“吃点水果。”沈砚把盘子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叉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
沈念偏过头躲开:“我自己来。”他伸手去拿叉子,指尖却被沈砚轻轻握住。
对方的手指温热干燥,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力道不重,却让沈念浑身一僵。“你病还没好,我喂你。”沈砚的语气不容拒绝,再次把苹果递到他嘴边。
这一次,沈念没有躲。苹果的清甜在舌尖散开,他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沈砚的目光像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罩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哥,”沈念咽下苹果,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你抽屉里的照片……还有日记,为什么要留着?”
沈砚握着叉子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轻笑一声:“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他说得坦然,仿佛那些跨越十几年的偷拍和偏执的文字,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思念。
“可你那时候……根本不怎么跟我说话。”沈念低声说。他记得小时候见面,沈砚总是很安静,最多牵牵他的手,不像日记里写的那样,藏着那么汹涌的情绪。
“怕吓到你。”沈砚放下叉子,坐在床边,目光落在他脸上,“你那时候那么小,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我怕靠得太近,你会跑掉。”
沈念的心猛地一颤。他想起日记里那句“他没有回头”,原来沈砚真的在卡车后面追过他,而他却一无所知。愧疚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说不出话来。
沈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现在不怕了,你在我身边,跑不掉了。”
这句话本该让他感到恐惧,可沈念的心里却莫名地涌起一丝奇异的安全感。这些天沈砚的照顾无微不至,高烧时的慌乱不是装的,深夜守在床边的疲惫也不是假的。他开始混乱,分不清这到底是控制欲作祟,还是真的藏着一丝真心。
“学校那边……”沈念转移话题,他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
“我已经帮你请了假,等你病好了再去。”沈砚说,“赵磊他们已经被处分了,校长亲自给我道歉,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沈念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沈砚总是这样,用他的方式替他解决所有问题,却从没想过他是否需要。
接下来的几天,沈念尝试着做一些反抗。沈砚给他准备的衣服,他偏要穿自己带来的旧T恤;沈砚想陪他吃饭,他就说没胃口,等对方走了再偷偷吃零食;晚上沈砚想在他房间待到很晚,他就说困了,把人赶出去。
沈砚对他的小动作似乎毫不在意,依旧耐心十足,甚至带着纵容的笑意。他越是这样,沈念心里就越慌——他像个挥拳打在棉花上的小丑,所有的反抗都被对方温柔地化解,反而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这天晚上,沈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让他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住的老房子。那时候下雨,母亲会抱着他讲故事,可现在,他只有一个试图控制他的“哥哥”。
他悄悄下床,走到窗边,想看看外面的雨景。推开窗户的瞬间,冷风吹了进来,带着湿冷的气息。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沈砚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被他吵醒的。
“睡不着。”沈念没回头。
沈砚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雨幕。“以前你最怕打雷下雨,”他轻声说,“每次都要抱着我的胳膊才能睡着。”
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确实怕打雷,可已经很多年没人记得了。母亲去世后,每个下雨的夜晚,他都是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听着雨声到天亮。
“哥……”沈念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砚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着光。“我想要你,”他说得直白而偏执,“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眼里只有我,心里也只有我。”
他的手慢慢抬起,轻轻抚摸沈念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气。“念念,别再反抗了,”他的声音低沉而诱惑,“试着接受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沈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疯狂,心里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他恨沈砚的控制,恨他的偏执,恨他用卑劣的手段把自己困在身边,可在这个寒冷的雨夜,这个拥抱却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也许是病后的脆弱,也许是长久的孤独,也许是心底那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沈念没有躲开。他闭上眼,感受着沈砚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额头,感受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拥抱,像漂泊已久的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危险却温暖的港湾。
沈砚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反抗,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收紧了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念念……”他低喃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窗外的雨还在下,房间里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沈念靠在沈砚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妥协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条路会走向何方。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沈砚之间的关系,彻底越过了那条名为“兄弟”的界线,沉沦在了这禁忌的温柔里。
而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笼,也终于锁死了最后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