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节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的鸣响在雨夜里撕开一道道无形的裂缝。红蓝交织的灯光穿透密集的雨幕，如同不安的幽灵，在天台的地面上投射出忽明忽暗的斑驳光斑。秦毅紧紧抱住萧禁已然瘫软的身体，掌心被鲜血浸透，那股温热顺着掌纹蜿蜒流淌，仿佛烙铁般灼烫着他的肌肤。他的指尖因这触感而微微颤抖，每一次震颤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着心脏深处最脆弱的角落，令那颗原本坚定的心在胸腔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几近窒息。

“萧禁！萧禁你醒醒！”他第一次在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手指颤抖着去探萧禁的鼻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后背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染红了他黑色的风衣，顺着衣摆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与雨水融在一起，蜿蜒成触目惊心的溪流。

萧禁半睁着眼，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却还是努力聚焦在秦毅脸上。他想抬手再碰一碰这张脸，指尖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无力地垂下。“别……管我……走……”他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内鬼……在……”

话没说完，他的头便歪向一边，彻底失去了意识。

“萧禁！”秦毅低吼，声音里的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小心翼翼地将萧禁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狠戾果决的秦毅。怀里的人很轻，轻得让他心慌，仿佛下一秒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身后的铁门还残留着刚才打斗的痕迹，拳头砸出的凹痕在警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光。秦毅低头看着萧禁苍白如纸的脸，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雨水贴在皮肤上，狼狈又脆弱。他突然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见到萧禁的样子，那时的少年浑身是伤，缩在巷子角落，眼神却像狼崽一样倔强。

是他把他带回来，教他格斗，教他用枪，把他从泥沼里拉出来，护了他整整八年。他以为自己最信任的人，却成了他怀疑的对象。刚才的每一拳、每一脚，此刻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秦毅眼神一凛，抱着萧禁转身，几步冲到天台另一侧的消防梯旁。他不能让萧禁被警察带走，更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撑住，萧禁。”他低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会让你死的。”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萧禁毫无血色的脸上。秦毅不再犹豫，抱着人迅速顺着消防梯向下攀爬。金属梯在雨中湿滑冰冷，他却稳如磐石，怀里的重量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身后天台的门被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扫了过来。秦毅咬紧牙关，加快了速度，将所有的愤怒、悔恨和恐惧都化作了力量。

他不知道内鬼是谁，也不知道这场阴谋背后藏着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让萧禁活下来。

因为他养了他八年，护了他八年。

因为，他不能失去他。

雨还在下，冲刷着城市的罪恶与伤痕。却冲不散秦毅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抱着怀中逐渐失去温度的人，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恐惧到极致，是连呼吸都会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