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梯的铁阶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混着雨声和远处的警笛,像一首仓促而绝望的逃亡曲。秦毅的手臂早已酸麻,肌肉因长时间紧绷而突突直跳,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步都踩得又稳又急。怀里的萧禁安静得可怕,只有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提醒他这人还活着。
下到三楼平台时,萧禁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秦毅立刻停下脚步,借着远处霓虹的微光低头看他。萧禁的眉头紧紧蹙着,嘴唇发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即使在冰冷的雨水中也清晰可见。
“很疼?”秦毅的声音不自觉放软,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触到一片滚烫。他心里一沉,伤口感染的速度比预想中更快。
萧禁没有睁眼,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别停……”
秦毅喉结滚动,没再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继续向下攀爬。直到落地,他才借着阴影快速钻进旁边的窄巷。巷子深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是他早就备下的应急车辆。
他小心翼翼地将萧禁放进后座,用备用毯子裹住他不断颤抖的身体,又扯下自己的风衣叠成垫枕,轻轻垫在他头下。做完这一切,他才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时,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后视镜里,萧禁蜷缩在后座,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后背的血迹已经浸透了毯子,在黑色的布料上晕开大片暗沉的色块。秦毅猛地攥紧方向盘,指节泛白——那是他亲手打的伤,在刚才的暴怒里,他几乎没留任何余地。
“混蛋……”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内鬼,还是在骂自己。
车子悄无声息地驶出窄巷,汇入雨夜的车流。秦毅没有回自己的据点,而是开向了城郊一栋隐蔽的别墅。那里有他最信任的私人医生,也是唯一能在这种时候安全处理枪伤的人。
雨刮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划出模糊的视线。秦毅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天台上的画面——萧禁挡在他身前的瞬间,子弹穿透身体的闷响,还有他倒下前那个苍白的笑容。
“我说了……不是我。”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扎进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八年的信任,在一场阴谋里碎得彻底,而他亲手将最信任的人推入了深渊。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时,秦毅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冲进雨里。他绕到后座,小心翼翼地将萧禁抱出来,脚步踉跄地冲向别墅大门。
“李医生!李医生!”他拍打着门板,声音因急切而嘶哑。
门很快开了,穿着白大褂的老者看到他怀里的人,脸色骤变:“快进来!手术室准备好了!”
秦毅将萧禁放在手术台上,看着医生剪开他的衬衫,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子弹穿透了右肩下方,距离心脏只有寸许,万幸没有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加上之前的打斗伤,情况依旧凶险。
“秦先生,你先出去等。”李医生一边戴手套一边说,“这里交给我们。”
秦毅站在原地没动,视线死死盯着萧禁苍白的脸,仿佛一移开,这人就会消失。直到护士上前轻声提醒,他才踉跄着后退一步,转身走出手术室。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得他满身的血迹格外刺眼。秦毅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衣角滴落,在地面积起小小的水洼,混着暗红的血珠,像一幅破碎的画。
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喘息。愤怒、悔恨、恐惧……无数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他撕裂。
八年前,他在巷子里捡到萧禁时,这孩子浑身是伤,眼神却像困兽一样凶狠。他说:“跟着我,我保你活。”
八年后,他却差点亲手杀了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手下的电话。秦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时声音冷得像冰:“查,给我查清楚昨晚码头所有接触过布防信息的人。挖地三尺也要把内鬼找出来。”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手术室紧闭的门,门缝里透出的灯光明明灭灭。秦毅缓缓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不管内鬼是谁,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他都会查清楚。
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
萧禁,你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