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
小燕子说的想念小太阳,想去看看他,自然只是个借口。此刻已是三更半夜,小太阳早就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乾隆和小燕子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婴儿房,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小家伙抱了起来,轻轻搂在怀里。小燕子忍不住在他柔软的脸颊上亲了好几下,这才恋恋不舍地将他交还给一旁候着的奶娘。
两人回到小燕子在萧府的房间,洗漱完毕,并肩躺在床上。小燕子却依旧毫无困意,精神亢奋,想着今天紫薇的婚礼,想着尔康和紫薇终于修成正果,想着刚才热闹的闹洞房,嘴角就忍不住一直上扬,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轻快的笑声。
乾隆侧躺着,看着她这副模样,却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小燕子立刻察觉,转过身面对他,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了弘历?嫌我吵到你睡觉啦?」乾隆故意板着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和不易察觉的醋意:「朕是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的好姐妹成亲,你就高兴得笑个不停,晴儿成亲时是这样,今天紫薇成亲你也是这样;可轮到你的『哥们』结婚,你却是愁眉苦脸,甚至还想方设法地阻拦。」
他顿了顿,开始细数旧账:「想当年永琪和赛娅大婚时,你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伤心得不得了;前段时间朕想给尔泰指婚,你又跳出来百般阻挠,说什么别勉强……」他越说语气越酸,「而且啊,朕仔细一想,你的这些个『哥们』——永琪、尔泰,还有那个洋人班杰明,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当年可都是喜欢过你的。朕现在不得不怀疑,你的『哥们』真的仅仅是『哥们』吗?嗯?」
小燕子听完乾隆这番「控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充满了无辜和狡黠:「弘历同学,我发现啊,您现在越来越有纪师傅说的那个…那个什么『断章取义』的本事了!」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一条条反驳:「不止永琪和尔泰,尔康也是我的哥们啊!他今天成亲,我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萧剑更是我亲哥,他娶了晴儿,我比谁都开心!还有柳青,等他和金锁办喜事的时候,我肯定也会像今天一样,笑得比谁都大声!」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至于尔泰的事,您刚跟我说起舒格格的时候,我不是也说她挺好的吗?我也赞成他去见见啊。但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逼着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吧?」
最后,她凑到乾隆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坏笑,手指还在他腰间轻轻捏了一下:「至于永琪嘛…您难道忘了,永琪大婚那晚,我…干了什么吗?」想到永琪大婚那晚,小燕子那惊世骇俗的「壮举」,乾隆脸上的醋意和严肃瞬间绷不住了,嘴角忍不住扬起了满意的弧度。他下意识地想把小燕子拉进怀里,却被她圆滚滚的大肚子给顶住了,只能无奈地伸出手臂,让她侧躺着,舒舒服服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乾隆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软了下来:「好好好,朕承认,刚才说其他人,是朕胡扯的,故意逗你的。但这尔泰…他这事儿,确实是古怪得很啊。朕实在是想不明白。」小燕子在他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仰头看他:「怎么?您还在记恨尔泰拒绝您的指婚,觉得他拂了您的面子啊?」
乾隆低下头,轻轻地、带着点惩罚意味地咬了咬小燕子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的无奈:「朕娶了你这丫头,硬生生给自己降了一辈,这才是天底下最拂朕面子的事呢!」小燕子被他这自嘲的说法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连他咬自己脸颊都忘了计较。
乾隆搂紧了她,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朕当然明白两情相悦、自由恋爱的可贵。但尔泰的反应,似乎也过于激烈了些。指婚并非洪水猛兽,门当户对、父母之命,自古以来也是佳话良缘的开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温柔,「就像…朕有了你之后,心里眼里自然是容不下其他人了。但在不认识你之前,朕也从未抗拒过皇阿玛的指婚安排,与皇后、与其他妃嫔,也都是相敬如宾,慢慢经营。」
他的眉头又微微蹙起,语气转为真正的困惑:「可尔泰那天如此强烈的反应,给朕的感觉…更像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人。如果只是寻常人家的好姑娘,他大可以像当初尔康对紫薇那样,坦然向朕禀明,朕难道还会不成全他吗?可他宁愿冒着抗旨的风险,也说不出口,这只能说明……」乾隆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凝重,缓缓说出了那个他思来想去、最不愿承认却又最合理的推测:「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朕绝不会同意的对象。朕想了又想,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至今仍未放下对你的情意。」
小燕子听完乾隆的分析,故意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点了点头,拖长了声音:「嗯——你这个分析嘛,我觉得……对了一半。」乾隆挑眉,疑惑地看着她:「对了一半?朕也觉得他心里那人不像你,可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还能有谁。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小燕子继续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无奈模样:「唉!我早就问过、也说过好多好多遍了,可就是没人信我!今天啊,就算我说了,您肯定也不会信我的,说来也是白说,没用,没用!」
这话果然瞬间勾起了乾隆强烈的好奇心。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乾隆如今也染上了小燕子那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劲儿;而小燕子呢,倒是学了几分乾隆爱吊人胃口、看人着急上火的「坏习惯」。此刻,两人仿佛角色互换一般。乾隆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缠着小燕子,非要问出个答案:「朕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每次都是你不信朕而已!当然,你故意胡说八道、胡搅蛮缠的那些话除外!」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认认真真地说,尔泰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小燕子还是继续卖关子,她故意转了个身,背对着乾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唉呀,今天忙前忙后一整天,真是累坏了。您也困了吧?有什么话,明早再说吧。」说罢,还夸张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蜷缩起身子,摆出一副真的准备立刻进入梦乡的样子。
但姜还是老的辣。乾隆并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跳脚追问,反而顺势从后方温柔地环抱住她,大手轻轻抚摸她隆起的肚子,声音低沉而安抚:「嗯,你说得对,你不休息,咱们的孩子也要休息了。快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这下,小燕子自己先忍不住了。她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猛地转过身来面对乾隆,语气急切:「唉呀!其实也不差那一小会儿嘛!说完再睡也不迟!」
她一抬头,果然撞进了乾隆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眸里——他分明就是在等她沉不住气,自己上钩!小燕子心里暗叫一声「中计了!」,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就是这么藏不住话呢?她只能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这可是你非要我说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觉得吧,尔泰喜欢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是别人,只能是——永琪。」
乾隆没有急着否决,却是挑起一边眉毛,用一种极度狐疑的目光看着小燕子,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能给朕一个能说得通的解释。」小燕子见状,便从头开始细细道来:「我刚进宫那会儿,除了您,最先认识的就是他们两个了。他们俩啊,表面上都对我很好,也都追求过我,但这里头的本质,差别可大了去了。」她努力回忆着,试图说得更清楚:「您仔细回想一下,当年上课的时候,纪师傅每次考我功课,我答不上来的时候,是不是每次都是永琪先忍不住,又是给我做口型,又是偷偷写字条提示我?每次都是永琪先被您或者纪师傅盯住、警告,实在没法当『枪手』了,才到尔泰开口?」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再后来啊,就算我和永琪在一起了,我们很多时候都是三人行。上课、做功课、甚至偷偷溜出宫去玩,大部分时间,永琪和尔泰还是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简直比跟我还亲近!再后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和永琪分开了,尔泰再来追求我的时候,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他没有身份的压力,他可以一辈子照顾我,甚至陪我去大理。」
小燕子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乾隆:「您不觉得,这些事情连起来看,说明了什么吗?」乾隆沉默了片刻,眉头紧锁,似乎在仔细咀嚼她话里的深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你的意思是……尔泰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你?他对你的好,甚至追求,都更像是……某种习惯性的陪伴,或者是……为了某个人?」
小燕子用力点了点头:「对了!他就是纪师傅说的那个……那个什么『爱屋及乌』!他是爱永琪,及小燕子!」这个说法新奇又带着点荒诞,一时竟把乾隆逗笑了:「嗯…这么一说,朕倒想起来了。那时候朕跟永琪和尔泰挑明了你是朕的人,尔泰确实是很快就偃旗息鼓,退得干干净净,比永琪识趣多了。」但他随即又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可就算尔泰没那么喜欢你,他对你的好更多是出于对兄弟情义的顾念,也不能就凭此断定尔泰喜欢永琪吧?这未免有些牵强。」
小燕子见他还是不信,急得坐直了些,压低声音继续「爆料」:「那是因为您不知道后来的事!永琪和赛娅在一起之后,尔泰有多失落!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被纪师傅罚站了好几次。后来他被您授了侍卫之职,我每次在宫里见到他,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没适应身份的转变,心里别扭。」她回忆着,语气愈发肯定:「再后来,永琪被您派到四川去赈灾,我们在城门口送他。尔泰站在那儿,朝着永琪离开的方向望了好久好久,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风雨要来了』。永琪不在京城的那段日子,尔泰几乎就没怎么笑过!只有我们偶尔出宫玩的时候,他才能勉强提起一点精神。当然了,」她补充道,「那段时间他们心里还压着那个沉甸甸的『大计划』,可能也是他心事重重的一部分原因。但我当时就发现了,他只有在我们聊起永琪、猜测永琪在四川过得怎么样的时候,眼神里才会有点光,才能真的开怀笑一笑。」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脱口而出:「您还记不记得?我哥中了贡士,我们在幽幽谷给他庆祝那次,我就问过尔泰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他当时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我最想念永琪』。我当时就追问他,『你这是不是喜欢永琪的意思啊?』要不是当时您正好来幽幽谷找我们,打断了我们,我肯定能从他嘴里问出实话来!」
乾隆听完这长长的一串「证据」,脸上的表情从怀疑逐渐转为惊讶,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语气反问道:「听你这么说,这……倒成了朕的不是了?是朕耽误了你『审问』尔泰?」小燕子见乾隆还在纠结细枝末节,急得直拍被子:「唉呀!重点完全不在这里!您到底信不信嘛?尔泰他不喜欢姑娘,他喜欢永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