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门之下

紫薇和尔康的婚礼后一个月，金锁和柳青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大喜之日。金锁的婚礼由紫薇亲自操持安排，喜宴当然设在会宾楼。

由于柳青和金锁都是孤儿出​​身，除了本就住在会宾楼的柳红和赛穆、学士府的全体成员、箫剑、晴儿、小燕子、永琪、赛娅等一众至交好友外，并无其他需要特别邀请的长辈或贵客。柳青和柳红兄妹俩索性大手一挥，决定向会宾楼所有的熟客们广发喜帖，并特意注明「无需随份子钱」，婚礼当天，「来了就是客」，皆可免费饮宴同乐，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

婚礼前一晚，紫薇坚持要陪金锁度过她作为姑娘家的最后一夜。两人像小时候无数个夜晚那样，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回忆着过往，细语着未来，不知不觉竟聊到了东方既白。她们从在济南夏府相伴长大、孤独却也温馨的童年时光聊起，说到千里迢迢上京寻父的艰辛坎坷，再到进入皇宫后经历的风云变幻、步步惊心，最后说到五台山上的种种惊险与最终的团圆……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金锁握着紫薇的手，声音哽咽：「小姐…我…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不如这样，等我嫁过去以后，我白天还是回学士府伺候你，晚上再回会宾楼，好不好？」紫薇闻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傻瓜！你以后啊，就是会宾楼名正言顺的老板娘了，当然是要留在那里，帮着柳青和柳红好好经营生意，把你们自己的小家经营得红红火火。我在学士府，难道还会缺人伺候吗？尔康也不会答应的。」她反握住金锁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你以后，一定要和柳青好好的，幸福美满地过日子，这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两人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可看着对方泪眼婆娑的样子，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就这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一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再一边笑着……千言万语，尽在这悲喜交织的泪水与笑容之中。

婚礼当天，紫薇早早便来到金锁房中，亲自为她梳妆、穿上大红的嫁衣，细心地为她梳理发髻，戴上凤冠。福伦和福晋也将金锁视如己出，亲自将她送上花轿，如同嫁女儿一般，眼中满是不舍与祝福。

花轿从学士府缓缓行向会宾楼，这条路并不长，金锁坐在轿中，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回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人生——从济南街头那个饥寒交迫、无依无靠的孤女，到夏府伺候小姐的丫鬟，再到紫禁城中谨小慎微的宫女，如今竟成了会宾楼的老板娘，嫁给了真心待她的柳青。她遇到了世上最好的小姐，给了她亲人般的温暖与依靠；如今又觅得了最爱她的丈夫，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这一切，让她如何不感激上苍的垂怜？

由于没有高堂长辈在场，这场婚礼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拜堂仪式简单而温馨，礼成之后，新人并未被立刻送入洞房，而是留在了会宾楼热闹的大厅里，与满堂宾客一同欢庆。

柳青和柳红早已习惯了跑堂待客，即便今天是柳青自己的大喜之日、是堂堂正正的主人，可一看到有客人需要添茶倒酒、或是需要什么东西，他们还是忍不住亲自动手，忙前忙后。金锁自然也闲不下来，时不时就穿梭于厨房和大厅之间，查看菜肴是否齐备，招呼客人是否周到。

大厅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欢声笑语。这份忙忙碌碌、充满了烟火气的热闹，或许才是生活最真实、最温暖的模样。只要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只要心怀感恩、知足常乐，即便忙碌，脸上也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柳青和金锁的洞房花烛夜，过得比尔康和紫薇那晚要安宁惬意得多。这主要归功于最热衷于闹洞房、也最会出馊主意的小燕子，此刻距离临盆只剩最后一个月，乾隆无论如何也不许她在宫外久留，更别提参与那些「危险」的闹腾活动了。乾隆不仅耳提面命，再三警告永琪必须在喜宴结束后立刻将小燕子平安送回宫，甚至还特意吩咐，为免小燕子又和赛娅「较劲」、变着法儿地想溜去闹洞房凑热闹，赛娅也必须一同随驾回宫，不得在外逗留。

于是，回宫的马车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有趣的景象：小燕子和赛娅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把头扭向一边，谁也不理谁，鼻腔里还不时发出不满的「哼！哼！」声；而坐在一旁的永琪，表面上一本正经地拱手，表示「皇命难违，实在抱歉」，实则看着两人这副孩子斗气般的模样，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几乎快要憋出内伤。

这两个最爱热闹、最擅长捉弄人的「主力军」被提前「押送」回宫后，留在会宾楼准备闹洞房的，就只剩下柳红和赛穆了。

柳红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羞涩又幸福的哥哥和金锁，激动地拉着赛穆的袖子：「金锁真的是我嫂子了！这样，我们柳家就有三个人了！要闹，越闹我们柳家才越旺呢！」一旁的尔康看着柳红这副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可是，你这个大女人，发表了这么多的独立宣言，到底算不算数也不知道。」他促狭地瞥了瞥站在柳红身边、眼神温柔的赛穆，「不如，你和赛穆王子也赶快结婚吧！这样你们柳家就变成四个人了！」

赛穆和柳红闻言，对视一眼，脸上都飞起一抹红晕，却只是相视一笑，并未接话，显然自有他们的节奏和打算。

最后，没有了小燕子和赛娅这两个「破坏王」的天马行空，柳青和金锁只是经历了几个简单温馨的小游戏——比如蒙着眼睛互喂甜蜜的红枣莲子羹，或是合作解开一个系着同心结的小巧机关锁——便在一片善意的祝福声中，被送入了洞房。虽然少了些疯狂喧闹，却多了几分温情脉脉。这对历经坎坷终成眷属的新人，终于得以安安静静地、好好把握属于他们的春宵一刻。

从柳青和金锁那温馨洋溢的新房里退出来，柳红和赛穆依旧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与兴奋之中。两人信步走到会宾楼安静的后院，夜风轻拂，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而温柔的光辉。

柳红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微醺的惬意，闭上眼睛，心情极好地轻声哼唱起来：「夜静更深对朗月，朗月清辉亮。笑对朗月，月光光照地塘上。照着欢畅团聚愉快，温暖处乐也洋洋……」她的声音清亮而富有穿透力，带着她特有的豪爽与洒脱，却又不失女儿家的温柔情致，在静谧的夜空中轻轻回荡。

赛穆有些惊讶地走到她身旁，眼中满是惊喜与赞叹：「你居然还会唱歌？而且唱得这么好听！我从未听你唱过歌啊？」柳红笑着转过身来，月光勾勒出她明朗的侧脸：「我们这些街头卖艺长大的人，吹拉弹唱、舞枪弄棒，总得会几样傍身嘛。我平时不怎么唱，是因为我主要靠拳脚功夫和耍大刀卖艺，总得给那些只能靠一副好嗓子吃饭的同行留条活路，不能把人家饭碗都抢了不是？」

赛穆闻言，眼中闪过钦佩与温柔的光芒，他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层深意。你总是这样，处处为他人着想，真是侠义心肠。」柳红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拳笑道：「客气客气！江湖儿女，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赛穆笑着，自然而然地牵起柳红的手，目光温柔地望向天上的明月：「我们西藏，也有意思相近的歌谣，我唱给你听听。」他清了清嗓子，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轻声哼唱了一段悠扬的藏语歌曲。旋律古朴而辽阔，仿佛带着雪域高原的气息。歌声落下，他轻声为她解释：「这段歌词的大意是：圣洁的月光从巍峨的雪山上洒下来，温柔地照亮高原上每一顶毡房，照亮每一张幸福团聚的笑脸。」

赛穆将柳红的另一只手也轻轻牵起，握在掌心，月光下他的眼神真挚而恳切：「柳红，我觉得…刚才尔康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现在，柳青和金锁也成家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认真考虑一下我们自己的事了？」柳红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已经考虑过了吗？」

赛穆一听，顿时有些急了，语气也急促起来：「我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啊！早在赛娅出嫁前，我就郑重地向你提过亲了；后来在拉萨，决定启程来京前，我更是思来想去，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因为实在放不下你，才决定再次踏上中原的土地。只是…你好像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要接受我的提亲……」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失落。

柳红看着他这副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回握住他的手，语气轻松却也带着认真：「每个人都在我耳边念叨你，念叨我们的事，我想不考虑都难啊。」赛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追问：「那…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愿意吗？」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柳红，屏息凝神，等待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