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接过那份看似普通的奏折,郑重地交到小燕子手中:「喏,这就是朕送你的生辰礼。」小燕子疑惑地接过,翻开一看,里面并非寻常的政务内容,而是一道特许的手谕。她逐字读下去,眼睛越睁越大,脸上渐渐绽放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乾隆在一旁解释道:「有了这份手谕,从今以后,你想出宫,不必再苦等着每月固定的那几天『出宫日』,随时都可以。若是想念宫外的朋友,也可以随时宣他们进宫来陪你说话解闷,不仅是紫薇、晴儿,柳青、柳红、金锁她们,也都畅通无阻。」
这份看似轻薄、实则重若千钧的手谕,远比任何璀璨的珠宝首饰都更得小燕子的心!它给予了她最渴望的自由与选择权,如同打开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从森严宫规的束缚中极大地释放出来。她紧紧攥着那份明黄色的折子,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抬头望向乾隆时,眼中闪烁着激动难抑的泪光,声音都因喜悦而微微哽咽:「有了这份手谕……就等于……等于我可以随时进出皇宫了……宫门的侍卫都拦不住我了……」她顿了顿,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些许担忧,轻声问道:「您……您难道就不怕……哪天我要是跟您闹别扭、吵了架,然后……然后就一气之下,拿着它跑出宫去,再也不回来了吗?」
乾隆闻言,温柔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笃定和包容。他伸手将小燕子轻轻拉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傻丫头,朕从来就没想过要用宫墙关住你。」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含笑望着他们的箫剑,语气带着几分了然,「更何况,以你哥哥萧大侠的本事,若你真铁了心要离开这紫禁城,有没有朕这道手谕,难道你还真走不了吗?与其用宫禁把你绑在皇宫,朕更愿意……让你自己选择留在朕身边。」
这番话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小燕子的四肢百骸,让她心里甜得像打翻了蜜罐。她顺从地将头靠在乾隆宽阔可靠的肩膀上,用乖巧至极的语气软软地说:「不走不走……我哪儿也不去。现在我身边不止有您,还有咱们的永珩。我怎么可能离得开我的丈夫和儿子呢?」
小燕子这句发自肺腑的「丈夫儿子」,让乾隆听得无比熨帖受用,脸上的笑意更深。周围的众人见此情景,也无不为他们感到温馨和幸福。
然而,正和赛穆在一旁欣赏那片绚烂花海的柳红女侠,听到小燕子这软绵绵、充满依恋的话语,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一种夸张的、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的语气高声道:「哎哟喂!小燕子!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地地道道、黏黏糊糊的小女子了?你当年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说走就走的霸气和潇洒劲儿,都丢到哪儿去啦?」
小燕子一听,立刻从乾隆怀里弹了起来,不服气地跳脚:「什么?小女子?我哪里像小女子了?柳红你别胡说!我爹是江南第一侠萧之航!我哥是一箫一剑走江湖的萧大侠!我怎么说……怎么说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女侠吧!」柳红双手抱胸,毫不留情地继续「炮轰」:「别夸口了,什么女侠啊!自从你成了这皇宫里被人精心伺候的『温室小花』之后,动不动就唉声叹气,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成天哭哭啼啼、乱七八糟的。好端端一个侠女,怎么能如此乌烟瘴气呢?」
小燕子被柳红这连珠炮似的「控诉」气得脸红脖子粗,刚要撸起袖子跟她好好理论一番「侠女」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旁边的柳青赶紧一把拉住自己口无遮拦的妹妹,低声劝阻:「我的姑奶奶!你这个『大大大女侠』,快收敛点!炮火别乱射,口下留情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小燕子的『护花使者』,可是皇上!」
柳红经哥哥一提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有多「大逆不道」,连忙心虚地轻掩住嘴,偷偷瞄了一眼乾隆的脸色,见皇帝并未动怒,反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笑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她嘴上还是不肯完全认输,压低了声音,却依旧用口型对着小燕子无声地强调:「小——女——子——!」
于是,这场关于「大女侠」与「小女子」身份之争的辩论,就在这充满欢笑与温情的生辰宴上,断断续续、嘻嘻哈哈地一直持续到了宴席终了,成了当日最令人捧腹又温馨的插曲。
日影西斜,宾客们陆续离去,喧闹了一日的养心殿渐渐安静下来。老佛爷却并未急着离开,依旧留在殿内。小永珩已经由奶娘喂饱,此刻正香甜地睡在自己的摇篮里。老佛爷坐在摇篮边,慈爱的目光流连在孙子红扑扑的小脸上,手还在不自觉地、极轻极缓地推动着摇篮。乾隆见状,走上前轻声劝道:「皇额娘,天色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了。儿臣这就送您回慈宁宫歇息吧?」
老佛爷这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恋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哎唷,皇上啊,你算算,这宫里头都多少年没添过这么个小阿哥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大胖小子,我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稀罕得很啊!」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乾隆和小燕子,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议道:「皇上,昀妃,不如这样吧?把永珩交给我带回慈宁宫去养着,你们两个呢,也轻松些,得了空闲,加把劲儿,明年再给我添一个孙儿,如何?」
小燕子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羞窘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老佛爷……我……我又不是母猪,哪能说生就一个接一个地生啊……」老佛爷闻言,脸上那慈祥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意味,她瞥了一眼小燕子,话里有话地说:「这可没办法。谁让如今这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重任,偏偏就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呢?」这话隐隐透露出她对乾隆独宠小燕子、冷落其他妃嫔的状况,心中仍存有芥蒂。只是自从上次因香妃之事被乾隆严厉警告后,她再也不敢有实质性的动作,只能借着这样的机会,委婉地表达些许不满。
乾隆自然听出了老佛爷的弦外之音,他面色不变,语气温和却坚定地接过话头:「皇额娘多虑了。常寿日日来请脉,都说永珩营养充足,身体健壮得很。而且这孩子性子也好带,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奶娘和嬷嬷们照顾起来很是得心应手,并不会给朕和昀妃添什么麻烦。您老人家就安心享享清福,抚养孩子的琐碎事,就不必劳您费神操心了。」
老佛爷听乾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落寞和怅然。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感伤:「唉……皇上说的是。我是老了……眼下这身子骨,勉强还算硬朗,想着还能再带几年孩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再过两年……怕是真就难说了。到时候,就算想为你们费心出力,只怕也是有心无力,没那个精神头喽……」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岁月流逝的无奈和对亲情温暖的渴望,让殿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重。
小燕子敏锐地察觉到老佛爷对永珩那份发自内心的疼爱与不舍,眼珠骨碌一转,心里迅速有了盘算。她立刻换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轻轻拉了拉乾隆的衣袖,用一种劝谏的口吻说道:「唉呀皇上,您此言差矣!老话都说『含饴弄孙,其乐无穷』,这弄孙之乐最能让老人家心情愉悦,心情好了,自然就能延年益寿,身体康健。老佛爷若是能亲自养着永珩,一来,永珩能得到老佛爷的悉心教导和更周全的照顾;二来,老佛爷有了孙儿在身边承欢膝下,慈宁宫里也热闹些,她老人家心情舒畅,身子骨肯定会更硬朗的!」
她见乾隆眉头微蹙,似乎仍有疑虑,连忙继续补充道:「您要是想永珩了,随时可以去慈宁宫请安探望,方便得很!我们还年轻,腿脚利索,我们来回跑动,总比让老佛爷为了看孙子,一把年纪了还要在宫里来回奔波要强得多吧?」乾隆看着她这副极力「推销」自己儿子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低声反问:「你就这么上赶着,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往外送?永珩养在养心殿,有奶娘嬷嬷们精心照料,难道还累着你了不成?」
其实小燕子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只是不方便当着老佛爷的面明说。她看得出来,自从晴儿出嫁后,慈宁宫确实冷清了许多,老佛爷时常流露出孤单之感,而她对永珩的喜爱是真真切切、毫无保留的。让永珩去陪伴老佛爷,既能慰藉老人家的心,也能让慈宁宫重新充满生气。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再者,虽然现在永珩有专人照顾,可等他再长大一些,启蒙、教养的重任终究要落在她这个亲生母亲身上。小燕子并非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她天性活泼好动,对那些繁文缛节、循规蹈矩的教养方式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比起整日困在深宫里教导孩子读书识字、学习宫规礼仪,她还有太多其他更感兴趣的事情想做——比如,出了月子就立刻开始恢复练武,把身上这堆赘肉减掉;比如,拿着乾隆刚给的手谕,时不时溜出宫去会宾楼找柳青金锁他们热闹热闹……这些「真实想法」,她哪里敢当着老佛爷的面说出口?
她支支吾吾地「嗯」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最冠冕堂皇、也最掷地有声的理由:「皇上!就当是……就当是让永珩替我们时刻孝顺老佛爷,尽一份孝心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乾隆又怎会猜不透小燕子那点小心思。他方才之所以断然拒绝老佛爷,主要是因老佛爷那句带着刺儿的话而心生不悦。既然小燕子自己自己都不介意,甚至乐见其成,他又何必再从中作梗,枉做恶人?更何况,近来缅甸边境军务繁杂,政务千头万绪,确实需要他投入大量精力,永珩交由老佛爷抚养,也能让小燕子有更多时间休养,自己也少些后顾之忧。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终于朗声大笑,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哈哈哈,好!既然爱妃如此深明大义,一片孝心,那……就劳烦皇额娘您多费心了!」
老佛爷一听乾隆松口,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声保证:「放心吧!皇上!我一定把咱们永珩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将来还要亲自教导他读书识礼,定让他成为最聪明伶俐的阿哥!」她心愿得偿,心情大好,看了看天色,体贴地说:「天色确实不早了,昀妃还没出月子,最是需要静养。你们也早些歇息吧,我这就带永珩回慈宁宫,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老佛爷喜滋滋地亲自俯身,小心翼翼又无比熟练地从摇篮里抱起了睡得香甜的小永珩,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在一众宫女太监和奶娘的簇拥下,心满意足地朝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望着老佛爷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原本喧闹的养心殿瞬间回归了平静。小燕子倚在门边,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她忽然想起,四年前,永琪和赛娅奉命赴四川赈灾,离开了皇宫;之后是紫薇和尔康受罚,远走天涯;再到后来,她和箫剑晴儿也踏上了前往大理的旅程……去年年底,这群历经风雨的朋友们好不容易在京城重聚,可时光匆匆,到如今不过才半年光景,便又因柳红、赛穆的远游,以及永琪、尔泰的奉旨办差而面临新的分离。
她不禁有些惘然。不是都说这皇宫是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面的人一生都被困于此吗?可为什么围绕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命运的轨迹却总是交错又分离,聚少离多?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她心头萦绕,让她觉得,似乎还有更多的离别,正在前方等待着。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小燕子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伤春悲秋的思绪甩开,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与其空自惆怅那不可知的未来,不如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她收敛了心神,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投入身后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乾隆笑着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住,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低声打趣道:「怎么?儿子才刚被抱走,这么快就舍不得了?」小燕子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个更舒服的位置,闷闷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传出来:「才不是舍不得他呢!就是……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抬起头,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乾隆,语气变得可怜兮兮,「皇上……您能不能跟常太医说说,让他以后送药来的时候,把搭配的蜜饯……换成山楂饼啊?那汤药实在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