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阴影里，斗篷人的兜帽随着风轻轻晃动，像一块浸在墨里的破布。
沈烬握紧柴刀，红纹在胳膊上亮了亮，腐朽的腥气若有似无地散开。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对方——那人手里握着一把弓，弓弦上搭着支泛着银光的箭，和射进教学楼的那支一模一样。
“想知道你奶奶为什么会死？”斗篷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加入‘破晓’，我就告诉你全部。”
沈烬的指尖在柴刀木柄上划了一下，木刺扎进肉里，没感觉疼。“不必。”他的声音很干，“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现在就劈开你这身破布。”
斗篷人似乎笑了一下，从阴影里走出来。他很高，斗篷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玻璃，没发出一点声音。“看来情绪让你更直接了。”他抬起头，兜帽下的脸依旧藏在黑暗里，“也好，省得绕弯子。”
他抬手，指尖划过虚空，像是在触摸什么无形的东西：“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不止你们这个世界。无数个平行世界，都在被悄悄‘改造’。”
“改造？”沈烬重复这个词，红纹的灼热感越来越强。
“对，改造。”斗篷人顿了顿，吐出两个字，“神明。”
张超他们站在沈烬身后，听到这两个字，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不是你们课本里的神话，是更高维度的存在。”斗篷人的声音沉了些，“他们活得太久，厌倦了，于是开始玩一场游戏——每个神明认领一个世界，用自己的规则改造它，看里面的‘玩家’如何挣扎。”
沈烬想起脑海里的面板，想起那些冰冷的经验提示，想起自己的融合天赋。
“你看到的那个数据面板，”斗篷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就是他们的游戏界面。我们的生死、升级、天赋……全是他们眼里的乐子。”
他指向远处被红光笼罩的城区：“你们的世界，运气不太好，被‘腐朽之神’选中了。这股能量，这种让老人承受不住的冲击，都是祂的手笔——祂喜欢看生命在腐朽中挣扎，看秩序一点点烂掉。”
沈烬的手猛地收紧，柴刀的木柄被捏出裂痕。奶奶胸口那个焦黑的窟窿，突然和“腐朽之神”这四个字重叠在一起。
“‘破晓’，”斗篷人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带了点不同的意味，“是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组成的组织。我们不想当乐子，想找到‘通关’的办法。”
“通关？”李昊忍不住问。
“每个被改造的世界，都有通关之法。”斗篷人说，“找到它，就能打破神明的规则，甚至……反噬。”他看向沈烬，“你奶奶的死，就是这规则的一部分——腐朽能量冲击时，生命力弱的个体，会被直接抹除，就像游戏里清理无关的NPC。”
沈烬没说话，只是望着奶奶家的方向。原来不是针对谁，只是因为她老了，生命力不够了，就成了被随手清理的“NPC”。
这比有针对性的谋杀，更让人心寒。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邀请你加入了？”斗篷人往前一步，“你的天赋很特殊，融合腐朽能量却没被吞噬，是这个世界少有的‘变数’。‘破晓’需要你这样的人。”
沈烬终于动了，他抬起手，红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说完了？”
斗篷人似乎愣了一下：“说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沈烬转过身，背对着斗篷人，“我对你们的组织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什么神明的真相。”
“你……”斗篷人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我只知道，”沈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劲，“是谁的规则害死了我奶奶，我就劈开谁的规则。至于是不是神，无所谓。”
他提着柴刀，往奶奶家的方向走——他要回去，把奶奶好好葬了。
斗篷人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如果你改变主意，三日后午时，教学楼顶。”
风声卷起他的斗篷，等张超他们回头时，街角的阴影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支银箭插在地上，箭尾缠着张新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等你。”
沈烬没回头，红纹在他胳膊上慢慢淡下去，只剩下那股腐朽的腥气，像个永远洗不掉的印记。
神明，游戏，通关……这些词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都变成了奶奶那双没闭上的眼睛。
管他什么神，什么组织。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带着这股从腐朽里扒出来的能量，一步步走下去，直到能亲手砸碎那个所谓的“规则”。
至于真相？
等他劈到神明面前时，自会知道。
张超喘着气追上来，钢板盾牌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哥，你真不打算加入啊？那‘破晓’听着挺靠谱的啊，至少知道不少内幕……”
沈烬脚步没停，目光扫过巷口那棵枯死的老槐树，摇摇头：“一个藏在暗处、连脸都不敢露的组织，贸然加入？
张超挠挠头，肥脸皱成一团：“倒也是……万一他们跟杀奶奶的混蛋是一伙的，那咱不就羊入虎口了？”
“不确定的事，不能赌。”沈烬的声音很沉，“而且现在，我得好好想想这世界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他想起斗篷人说的“神明游戏”，想起那些冰冷的面板提示，想起奶奶胸口那焦黑的窟窿。原来他们早就不在熟悉的世界里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可能是某个“神明”随手设定的规则。
“可刚才那人说……通关世界。”张超追着问，语气里带着点惶恐，“你说这世界要是通关了，会咋样？是不是就没了？那咱去哪儿啊？”
沈烬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阳光落在张超脸上，那胖子眼里满是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李昊和林薇薇也跟了上来，显然也在琢磨这个问题，脸上带着同样的不安。
沈烬沉默了会儿，突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狠劲，也带着点不在乎：“不知道。”
“啊？”张超愣住了。
“管它呢。”沈烬举起柴刀，刀面反射着刺眼的光，“世界毁灭也好，换个地方也罢，都得等我先找到该找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废墟，望向远处被红光笼罩的天际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谁定的规则害死了我奶奶，我就劈了谁的规则。谁躲在后面看戏，我就把他从天上拽下来。”
至于世界通关后会怎样？
他不在乎。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些藏在规则背后的、无论是人是神，只要沾了奶奶的血，就一个都跑不了。
“走吧，先回去把奶奶葬了。”沈烬转身往柴房的方向走，红纹在胳膊上若隐若现，那股腐朽的腥气随着他的脚步，在巷子里缓缓弥漫。
张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瘦小的身板里，好像藏着一股比那些怪物更吓人的劲儿。他赶紧扛起钢板跟上，嘴里嘟囔着：“也是！管它啥世界呢，先把仇报了再说！谁欺负咱，咱就干回去！”
李昊握紧了带电的断矛，林薇薇也攥紧了口袋里的水果刀，快步跟了上去。
阳光穿过巷子的裂缝，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怪物嘶吼依旧，神明的游戏还在继续，但此刻，这几个少年心里只有一个最朴素也最执拗的念头——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至于世界的真相，通关的结局，都得等他们先把眼前的路，一步一步踏平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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