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魇与惊鸿

后半夜的月光渐渐沉了，客房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黑。乔清染蜷缩在被子里，额角沁出的冷汗濡湿了枕巾，呼吸急促得像被扔进水里的鱼。

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翻滚——母亲沈秋禾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手腕上青紫的勒痕被宽大的病号服遮住，明明还有微弱的气息，医生却在林婉递来的文件上签下“抢救无效”。那时她才四岁，被佣人死死按在门外，只能听见姐姐乔梨在客厅里被林婉抱着撒娇，银铃般的笑声穿透走廊，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膜。

后来的日子像被泡在黄连水里。乔梨穿最新款的公主裙，她的校服永远洗得发白；乔梨在餐桌上挑拣鲍参翅肚，她只能啃冷掉的馒头；林婉会温柔地给乔梨讲故事，转头却将她推倒在楼梯口，冷冷地说“你这种拖油瓶，就该早点消失”。

十二岁那年，她被塞进飞往异国的航班。乔家没给她一分钱，更没提保镖的事，仿佛她不是被送走，而是被丢弃。她在纽约的街头被流浪汉抢走唯一的背包，在地铁通道里缩了三夜，饿到极致时，只能趁着夜色去垃圾桶翻别人剩下的披萨。课堂上晕过去的次数多了，总有个金发男孩偷偷在她桌洞里塞三明治，那点带着黄油香气的暖意，成了她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

“唔——”乔清染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冷汗顺着脖颈滑进浴袍领口，激起一阵战栗。窗外的天还墨着，她再也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经过中段一间房时，她瞥见虚掩的门缝里漏出点微光，门没关严。鬼使神差地，她停住了脚步。

好奇心像藤蔓缠上来。她轻轻推开那扇门，刚要往里探，身后的合页却“咔哒”响了一声——门被她带得半掩，将外面的黑暗隔绝在外。

这一动，房间里的人便抬了眼。

赵思荣半坐在床边，白色的浴袍松垮地挂在腰间，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肌理分明的胸膛，蜜色的皮肤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他没穿衬衫，领口大敞着，勾勒出劲瘦的腰腹轮廓。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在暖黄的壁灯下泛着水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没有惊讶，反倒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空气瞬间凝固了。乔清染的目光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却还是瞥见他浴袍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耳尖“腾”地冒起热意，连带着脖颈都染上绯红。

“对、对不起，我走错了。”她慌忙转身去拉门把手，手指却在慌乱中打滑，那该死的金属柄像是卡住了，怎么拧都纹丝不动。

身后的床垫发出轻微的响动，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气息渐渐逼近。下一秒，温热的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一只手越过她的肩头，轻轻搭在门把手上。

“乔小姐。”赵思荣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大半夜不睡，摸到我房里来看身体，这是……居心何在？”

乔清染的心跳像擂鼓，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他靠得太近了，那股淡淡的雪松混着柑橘的香气钻进鼻腔，让她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平时在乔家练就得冷若冰霜的面具彻底碎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

“我没有！”她猛地侧身推开他，力道之大让自己都踉跄了一下，“我只是路过！”

赵思荣被她推得后退半步，却没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桃花眼里的戏谑更浓了：“哦？路过需要把门关上吗？”

乔清染没敢再看他，手忙脚乱地再次去拧门把手，这次总算顺利拉开。她几乎是逃着冲出去的，走廊的冷风灌进领口，却压不住脸上的滚烫。直到“砰”地关上自己的房门，她才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还在疯狂地跳。

隔壁房间里，赵思荣摸着下巴笑了会儿，指尖划过刚才碰到她肩头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乔清染在地上坐了许久，才撑着墙壁站起来。她走到洗手间，拧开冷水龙头往脸上泼，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可一闭眼，赵思荣那双含笑的桃花眼，还有浴袍下隐约的线条就会浮现出来。

“该死。”她低声骂了句，抬手按住发烫的耳尖。

被这么一折腾，睡意彻底跑光了。她走到窗边拉开纱帘，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离七点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梧桐树的影子在晨雾里摇晃，像个沉默的信使，等着即将赴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