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破开云层时，乔清染已经站在了楼下的玄关处。长桌上摆着清粥小菜，瓷碗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却暖不了她骨子里的冷。她扫了一眼那寡淡的早餐，没什么胃口，转身就要往外走。
“清染姐！”
身后传来带着稚气的呼喊，乔清染脚步一顿。林佑穿着印着小熊图案的卡通睡衣，头发睡得有些凌乱，赤着脚追过来，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不多坐会儿吗？阿姨说今天蒸了你以前爱吃的水晶饺呢。”
在外是说一不二的商界新贵，在她面前却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乔清染回头，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疏离：“不了，约了人。”
“又是那个沐辞星？”林佑皱起眉，语气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就不能……”
“下次吧。”乔清染打断他，微微颔首算是道别，转身拉开门，晨光瞬间涌了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清染姐！”林佑还在后面喊，声音里带着急意，乔清染却没有回头。有些话，隔着距离说总显得轻飘飘，她必须当面跟沐辞星说清楚。
约定的咖啡馆在街角，木质招牌在晨风中轻轻摇晃。乔清染推开门时，沐辞星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只是额角贴着块纱布，边缘隐约渗出点暗红。
“来了。”沐辞星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被温和的笑意覆盖。
乔清染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先落在他额角的伤口上，眉峰微蹙：“怎么回事？”
“哦，昨晚不小心撞的。”沐辞星抬手碰了碰纱布，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绝口不提昨夜沐老爷子摔碎茶杯时，那带着怒火的拐杖险些落在他身上的瞬间。
侍者送来咖啡，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醇香，却驱不散两人间的沉默。乔清染搅动着杯子里的方糖，看着糖块在黑咖啡里慢慢融化，终于先开了口：“你找我，想说什么？”
沐辞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他抬眼看向乔清染，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清染，如果我说……我可以站在你这边。”
乔清染的动作顿住了。
“洛枭待我不薄，沐家更是我的根。”沐辞星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沙哑，“但如果是为了你，这些……我都可以不要。我可以背叛他们，成为你手里最锋利的刀，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乔清染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抬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洛枭从小到大的兄弟，沐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乔清染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带着点讥诮：“沐辞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往前倾了倾身，目光锐利如刀：“你和洛枭，穿一条裤子长大，他把你当左膀右臂，沐家更是你的立身之本。就因为……我？你就要把这些年的情分、家族的根基，全都碾碎？”
这太荒唐了，像个拙劣的玩笑。乔清染见过太多虚与委蛇的承诺，从林婉到乔梨，从乔家那些虚伪的亲戚到纽约街头假意施舍的路人，没有谁的真心是无缘无故的。沐辞星和洛枭的关系，她虽未亲眼见证全部，却也知道那是刻在骨血里的羁绊。
沐辞星被她问得一噎，脸上的坚定瞬间瓦解，染上几分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是啊，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或许是第一次在乔家老宅见到她时，她眼底藏不住的倔强；或许是看着她在乔梨的刁难下不动声色地反击，那份冷静里藏着的脆弱；又或许，只是昨夜看到她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突然就觉得，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
这些理由太轻，轻到撑不起“背叛”两个字的重量。他无法解释，只能沉默地看着乔清染，眼底的决绝渐渐被困惑取代。
乔清染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散了。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沐辞星，”她放下杯子，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一把随时可能反噬的刀，更不需要你为了谁背叛谁。”
她站起身，晨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轮廓：“我要做的事，我自己会完成。至于你和洛枭……”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渐渐喧闹起来的街道上，声音轻得像风：“你们的兄弟情，别因为不相干的人，毁了。”
说完，她拿起包，转身就走。木质的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像一个句号，落在两人之间。
沐辞星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指尖的咖啡已经凉透。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空落来得强烈。
他好像……搞砸了。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盛，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没人知道这个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被自己心意困住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不知该刺向谁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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