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医院对面早餐店的玻璃窗，落在乔清染握着手机的手上。屏幕那头，江明苏的声音带着法国梧桐叶似的轻快，混着咖啡杯轻碰的脆响：“可不是突然回来嘛，我爸说江氏那批劳务合同出了岔，非让我回来盯着——你呢？还在医院守着？”
乔清染舀了勺粥，指尖蹭过温热的碗沿：“嗯，我又没有什么大事，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倒是你，回来都不先吱声，要不是我碰巧打视频，打算让你看看医院楼下新开的樱花，还被蒙在鼓里。”
“这不是怕你忙嘛。”江明苏笑，“晚上别去医院食堂对付了，老地方‘晚香居’，我订了靠窗的位置，给你带了法国的马卡龙，你最爱的海盐焦糖味。”
乔清染弯了弯眼：“行，七点我准到。”
挂了电话，粥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她望着医院住院部的方向轻轻吁气，这阵子为了防着沐辞星等人，神经总绷着，明苏回来，倒像给紧绷的弦松了松。
入夜后，“晚香居”的灯笼亮得暖黄。乔清染提前十分钟到了，靠窗的位置空着，桌上摆着只精致的糕点盒——是明苏说的马卡龙。她坐下等了片刻，七点过十分，江明苏还没到。
她拿出手机想打过去，屏幕却先亮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清染，来凯悦酒店1808房，急事。”
末尾的署名是“明苏”。
乔清染的心猛地沉了沉。江明苏从不用短信，嫌打字麻烦，向来是直接打语音或视频；更别说用陌生号码——这里面肯定不对劲。
她立刻拨江明苏的电话，听筒里只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音。慌意往上涌，她几乎是下意识翻出林佑的号码——林佑性子虽跋扈，却是真能扛事的人，明苏可能出事了，找他或许能快点找到人。
指尖按下去，听筒里却只有忙音，连打三次都是如此。乔清染攥紧手机，起身往门外走，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凯悦酒店的名字时，手心已经冒了汗。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乔清染付了钱就往里冲。刚进大堂，眼角余光瞥见休息区的沙发——江明苏的父亲江正和一个白发老人说话，那老人她认得，是沐家的沐老，沐辞星的爷爷。
两人凑得很近，江父的脸色看着有些凝重，沐老则捻着胡须，不知说了句什么，江振海点了点头。
乔清染的脚步顿住了。江明苏是为了江氏劳务的事回来的，沐家与江氏向来有生意往来，可这时候他们凑在酒店见面，再想到那条诡异的短信……她不敢细想，转身往电梯跑，按楼层时手指都在抖。
1808房的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乔清染浑身的血都凉了。
床上凌乱地躺着两个人，是江明苏和林佑。两人都没醒，衣衫不整，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皱巴巴的外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酒气，混着说不出的压抑。
“他们怎么敢……”乔清染的声音发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上。江振海是明苏的亲爸，沐老是看着林佑长大的长辈，那可是他们自己的儿孙啊，怎么能设出这样的局？
就在这时，床上的两人似乎被门口的动静惊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江明苏先看清周围的环境，看清身边的林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啊”的一声尖叫划破了房间的死寂，随即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哭声细碎又绝望。
林佑也醒了，看到江明苏，再看到门口跌坐在地的乔清染，脸色“唰”地白了，慌乱地想坐起来，又被身上的被子绊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乔清染。
乔清染咬着唇，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她撑着地板站起来，无视林佑的慌张，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抱住还在发抖的江明苏：“乖苏苏，没事的……没事的，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清染……”江明苏埋在她怀里，哭声更大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对不起你……”
“不关你的事。”乔清染拍着她的背，声音哑得厉害。
一旁的林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急急忙忙解释：“清染，是……是沐辞星，是他联合沐爷爷和江叔绑走了我们，还……还……”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发生了这种事，他还有什么脸面对乔清染？他胡乱抓过旁边的衣服套上，看都不敢再看床上相拥的两人，几乎是逃一般冲出了房间。
乔清染抱着浑身颤抖的江明苏，指尖能触到她后背冰凉的冷汗。江明苏的哭声像被揉碎的丝线，断断续续缠在乔清染心上，那句“对不起你”撞得她耳膜发疼——她怎会不明白，苏苏是觉得，自己和林佑出了这样的事，是对她的背叛。可这分明不是她们的错。
她拍着江明苏的背，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些：“说什么傻话，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目光扫过床上凌乱的衣料、散落在地毯上的空酒杯，还有窗缝里漏进来的、带着秋凉的风，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碎了。
江父和沐老今早的交谈、沐辞星那个总带着笑意却藏着冷的眼神、明苏突然发来的陌生酒店地址……这些碎片猛地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乔清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泪意被压成了冷：“是他们设的局。”
江明苏哭着点头，攥紧乔清染的衣袖：“我回国那天刚下飞机，就被我爸接去见沐老，他们说谈江氏的事，结果喝了杯茶就晕了……醒来就在这儿，旁边是……”她哽咽着说不出林佑的名字，脸埋在乔清染肩窝，声音闷得发颤，“清染，他是喜欢你的啊，我怎么会……”
乔清染没接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她。林佑刚才的解释她听到了，沐辞星联合长辈做的手脚——沐辞星，那个总在她面前装得温和无害的男人，竟狠到用这种手段。而江父和沐老，为了所谓的利益，连自己的女儿、晚辈都能算计进去，方才那句“他们怎么敢”又浮上来，这一次，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关你的事。”乔清染轻轻拍着她的背，视线落在门口，林佑逃离的方向还留着一点衣摆划过的残影。她知道林佑的慌张里有愧疚，或许还有对她的无颜以对，但此刻她顾不上他，怀里的人才是最需要支撑的。
“我们先离开这里。”乔清染扶着江明苏起身，拿过沙发上的外套裹在她身上。江明苏站不稳，几乎全靠她撑着，眼泪还在掉，却努力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只是抓她的手抓得极紧，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刚走到门口，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乔清染下意识将江明苏护在身后，抬眼望去，沐辞星正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质打火机，嘴角噙着惯常的浅笑，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乔小姐，这么巧。”他的目光掠过两人苍白的脸，落在江明苏发红的眼眶上，笑意深了些，“江小姐也在？看来……事情办得很顺利。”
这话像针，狠狠扎进江明苏心里，她身子一抖，乔清染立刻按住她的肩，抬眼迎上沐辞星的视线，声音冷得像冰：“沐辞星，是你做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沐辞星没否认，甚至轻轻“嗯”了一声，打火机“咔嗒”响了一下，火苗在他指尖跳了跳，映得他眼底一片晦暗：“乔清染，林佑不适合你，江家也该认清自己的位置。有些阻碍，总得清一清。”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乔清染气得指尖发颤，却死死攥着江明苏的手，不让自己失态，“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沐辞星低笑一声，走近两步，压低声音，“等我把你留在身边，这点‘报应’，算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乔清染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你该明白，只有我能护着你。林佑不行，江家……更不行。”
江明苏在她身后低呼一声，乔清染却猛地抬手，想扇向沐辞星的脸，手腕却被他死死扣住。他的力气极大，指尖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眼神冷了下来：“别闹，清染。”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熟悉的、跋扈张扬的怒喝：“沐辞星！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是林佑。
沐辞星扣着乔清染手腕的力道松了松，挑眉看向楼梯口：倒是比预想中硬气些。
乔清染趁机抽回手，拉着江明苏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沐辞星。走廊里的光落在她脸上，泪痕还未干，眼底却燃着一点不肯灭的火——她不能让苏苏再受委屈，更不能让这些人得逞。
林佑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楼梯转角，他大概是跑上来的，衬衫领口松着，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慌张，却在看见乔清染和江明苏时，脚步顿了顿，随即目光像淬了冰似的射向沐辞星：“是你设计的我们？”
沐辞星松开打火机，火苗熄灭，他掸了掸衣袖，笑得漫不经心：“林总醒了？看来药效退得挺快。”
“我杀了你！”林佑怒吼一声，冲过来就要动手，却被沐辞星身边突然出现的保镖拦住。走廊里顿时乱了起来，保镖的阻拦声、林佑的怒骂声混在一起，乔清染却只觉得耳边嗡嗡响——这场闹剧，才刚刚开始。她低头看了眼怀里仍在发抖的江明苏，深吸一口气：不管是谁的算计，她都必须带着苏苏走出去，然后，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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