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北境军营的校场已经起了动静。晨雾里刀光霍霍，沈清梧银甲上凝着的霜气被晨光映得发亮。她一身利落劲装，头发束得紧实，手中长刀劈砍挑刺，带起的风裹着寒气。身后百名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操练，喊杀声撞碎了黎明的寂静。
“再快点！”她扬声下令，众人脚下加紧，刀锋相错间卷起飞尘。王烈站在一旁，眉头拧得紧紧的。他当年跟着沈将军出生入死，哪里见过女子披甲上阵？可眼前这姑娘，挥刀时的模样，竟有几分沈将军当年的影子。
高台之上的林骁，目光一直追着沈清梧。她练兵向来严苛，他自己挨过的训斥不算少，可每次看她挥刀，心里总有种说不清的躁动，敬着，畏着，又隐隐有些疼。
晨雾慢慢散了，日头爬上操场。沈清梧收刀入鞘，转身吩咐：“今日就到这。一个时辰后，议事帐集合。”说罢转身就走，没留半分余地。
议事帐里，李长正低头翻看着战报，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沈清梧进来，脸色沉了沉：“三王联军破了边关要塞，兵锋直逼北境。局势比预想的更糟。”
沈清梧坐下，神色平静：“他们动作快，我早料到了。”
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林骁大步进来，抱拳请战：“末将愿带轻骑袭扰敌军后方！”
沈清梧抬眼看向他：“敌军主力还没动，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只要小姐下令，粉身碎骨也认。”林骁语气挺硬，眼里却藏着点别的意思。
李长皱着眉想劝，被沈清梧抬手拦住。她起身走到案前，拿起一封战报展开：“敌军来得这么快，显然早有预谋。不出兵，北境百姓要遭殃；贸然出击，我军刚整顿好，怕是撑不住。”
帐里一时没了声息。
午后，将领们都到了议事帐。王烈先开了口：“敌军势大，我军刚整肃好，不该轻举妄动。不如等援军到了再说。”
“不出兵，边关百姓怎么办？”林骁立刻顶回去，声音有点急。
沈清梧扫过众人，缓缓开口：“你们是沈家军的将领，还是朝廷的奴才？”
这话一落，帐里的人都愣了。王烈脸色变了变，拳头攥得死紧。其他将领你看我我看你，有的低下头，有的面露犹豫。
“小姐说得对。”一个年轻将领站出来，“要是连边关都守不住，哪还有脸叫沈家军？”
“小姐，我愿随您出战！”另一个也跟着附和。
王烈冷哼一声：“你们倒是热血，知道敌军有多少人吗？”
“不敢赌，就不配带兵。”沈清梧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像刀子。
天黑后，风雪渐渐大了。沈清梧独自坐在帐里，案上摊着地图，指尖在北境要塞处慢慢划过。帐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见林骁抱着铠甲走进来。
“小姐，夜袭的兵马都备好了。”他低声说。
沈清梧点点头：“你知道，这仗凶险得很。”
“只要小姐在，末将就不怕。”林骁说得恳切，眼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情意。
沈清梧垂下眼，没接话。过了会儿才道：“你去准备吧，我随后就到。”
林骁犹豫了一下，终究抱拳退了出去。
帐外，李长背着手站着，见林骁出来，轻轻摇了摇头：“你太急了。”
“先生，我知道小姐拿定的主意改不了。”林骁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李长叹了口气：“小姐从来不让人省心。可她真想赢，就必须赌这一把。”
夜深得很，风雪正紧。沈清梧披上战袍，戴好兜帽，走出议事帐。林骁已经带着百名轻骑候在营门口，人人披甲，神情肃穆。
李长迎上来，递过一封信：“小姐，朝里有人动摇了。兵部尚书病重，裴砚的援军令迟迟没发。”
沈清梧接过信，冷笑一声：“他要是还想坐山观虎斗，就让他看着我怎么斩了这只虎。”
“小姐……”李长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不会有事。”沈清梧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坚定，“要是连拼都不敢，我就不配姓沈。”
说完，她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冲了出去。林骁紧随其后，百名骑兵跟在后面，很快消失在风雪里。
山道弯弯曲曲，远处敌军斥候的火把忽明忽暗。沈清梧伏在雪地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她抬手示意，众人做好准备。
“放箭！”她低声下令，弓弦齐响，箭雨像瀑布一样飞过去，敌军没防备，惨叫声一片。
“杀！”林骁一马当先，长枪直取敌将首级。沈清梧跟在后面，手里的长刀划破夜空，溅起的血光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敌军慌慌张张地逃窜，沈清梧率军追击，一路冲进敌营外围。火光里，她看见敌军主帐前的战旗——上面赫然是个“裴”字。
她瞳孔猛地一缩，心里窜起一股寒意。
裴砚？不可能。他如今已是皇帝，怎么会亲自带兵？
“小姐？”林骁察觉到她不对劲，低声问。
沈清梧收回目光，淡淡道：“继续往前推进。”
厮杀了一夜，敌军溃败，沈清梧带着人凯旋。士兵们士气高涨，齐声喊着“沈家军万胜！”
回到军营，众人欢呼雀跃，连王烈也不得不低下头：“小姐果然有胆识。”
沈清梧没理他，径直走向议事帐。李长早已等在那里，见她平安回来，松了口气。
“这仗虽然赢了，却只是个开始。”她坐下，语气平静，“敌军主帅，是裴家旧将裴仲。当年沈家被灭，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李长脸色一凛：“这人阴险狠毒，不好对付。”
沈清梧冷笑：“他既然来了，就别怪我心狠。”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敌营的方向，轻声说：“沈家军回来了，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守住这北境。”
风雪渐渐停了，天边露出点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