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帐内烛火摇曳，将三个影子投在帐布上，扭曲如鬼魅。周钦差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水溅在案几上，洇开一片暗色。
"区区女流，竟敢如此怠慢圣旨！"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毒，"若不是陛下念旧，早该..."
年长些的钦差急忙按住他的手腕："周大人，隔墙有耳。"
周钦差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怕什么？她沈清梧还能砍了钦差不成？明日校场之上，定要她当众交出军符！"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顿时噤声。待脚步声远去，周钦差从袖中摸出一封密信，在烛火上烤了烤，隐形的墨迹渐渐显现。
"明日午时，城南三十里铺。"他低声道，"只要她派人拦截..."
帐帘忽然掀起一角，寒风卷着细雪扑进来。林骁立在帐外，月光下长刀泛着冷光。他眯眼看了看帐内鬼祟的人影，转身没入黑暗。
议事帐内，沈清梧正在批阅军报。李长轻咳一声："小姐，那三条狗怕是等不及要咬人了。"
沈清梧搁下朱笔，望向偏帐方向。烛光将三个人影映得张牙舞爪。她唇角微勾："先生说得是。猎犬吠得越急，猎人越该沉住气。"
林骁大步进来时，正撞见沈清梧在系披风。他眉头拧成疙瘩："小姐要亲自去？"
"怎么？"沈清梧转身，眸中映着烛火，"怕我应付不来？"
林骁喉结滚动。这个女子总让他心惊肉跳，却又不得不服。他知道，她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末将随行。"他抱拳，指节发白。
沈清梧眼底闪过一丝暖意，轻轻颔首。
晨光初现，校场上已列满将士。周钦差昂首阔步而来，腰间尚方宝剑随着步伐晃动，在朝阳下闪着刺目的光。
"沈将军！"他扯着嗓子喊道，"今日必须当众交出兵符！"
王烈领着亲兵横亘在前，铁甲森森。沈清梧缓步而来，戎装映着晨光，英气逼人。
"周大人急什么？"她扫视全场，"圣旨说要犒军，不如先看看将士们的本事。"
周钦差脸色铁青："休要拖延！今日不见军符，便是抗旨！"
沈清梧忽然笑了："听说城南三十里铺有商队经过。周大人可认得其中一人？"
周钦差瞳孔骤缩："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清梧转向王烈，"传令，加强戒备。可疑人等，即刻拿下。"
周钦差急得跳脚："沈清梧！你敢..."
"守卫北境乃本将职责。"沈清梧冷眼看他，"难道周大人觉得，连商旅也要放松警惕？"
王烈领命而去。周钦差气得浑身发抖，却抓不住把柄。正要发作，忽听马蹄声急。林骁飞驰而来，俯身在沈清梧耳边低语几句。
沈清梧眼中精光一闪："带路。"
城南三十里铺，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沈清梧隐在树后，看着前方商队。几个身形矫健的"商人"正在卸货，动作却透着行伍之气。
"就是他们。"林骁低声道，"昨夜与钦差密会的就是这几个。"
沈清梧眯起眼，忽然对林骁耳语几句。林骁点头，悄然退去。
商队首领正与人交谈，忽听马蹄声如雷。回头只见铁骑如潮水般涌来，为首者横刀立马，正是林骁。
"奉将令，查缉奸细！"
商队顿时大乱。有人想逃，却被围得水泄不通。林骁一把揪住首领衣领，从其怀中摸出一封密信。
"大人！您说过万无一失的！"首领面如土色。
林骁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沈清梧从暗处走出，展开密信。字迹娟秀却透着狠毒，正是春枝手笔。她指尖微微发颤："好一招借刀杀人。"
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林骁看着她紧抿的唇线，轻声道："回营？"
"再等等。"沈清梧望向远处，"看还有谁来收网。"
暮色四合时，马蹄声急。周钦差带着亲信疾驰而来，官帽都歪了。
"人呢？"他厉声喝问。
"被...被沈将军的人抓了..."
周钦差面如死灰，刚要调转马头，却见前方黑压压一片铁骑。沈清梧策马而出，身后北境军如铜墙铁壁。
"周大人，深夜访商，所为何事？"
周钦差浑身发抖："沈将军，这都是误..."
"误会？"沈清梧抬手，林骁立即呈上密信。
"'沈氏跋扈，宜早除之...'"她朗声念道，每个字都像刀子，"周大人，这笔迹，可是春枝娘娘的？"
周钦差瘫软在地，尿湿了官袍。
沈清梧收起密信，冷笑道："陛下派你来查探，你却成了别人的刀。"
林骁一把提起周钦差。沈清梧转身下令："全部押回，我要亲自审。"
夜枭在枯树上啼叫。沈清梧望着漆黑的天幕，忽然道："林骁，明日我进京。"
林骁心头一跳："小姐！"
"不入虎穴..."沈清梧轻夹马腹，身影渐渐融入夜色，"焉得虎子。"
林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这一去，龙潭虎穴，生死难料。
可她已经策马向前，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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