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外风雪肆虐。
沈清梧勒马驻足,银甲在风雪中泛着冷光。城楼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恍如她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斗篷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那是她三年来养成的习惯。
"到了。"林骁的声音混在风里,几乎听不真切。
她没有应答。朱红宫门巍峨依旧,让她想起那年身着嫁衣的自己——凤冠霞帔,满怀天真地踏上这条不归路。
如今归来,嫁衣换战甲,红妆变铁衣。
围观百姓渐渐聚拢,窃窃私语随风飘来。
"这不是当年被退婚的..."
"听说在北境杀敌如麻..."
沈清梧唇角微勾,眼底却结着冰。马鞭轻扬,踏雪而过的蹄印深深烙在宫道上。
林骁紧随其后,低声道:"雪路难行。"
"再难的路,"她头也不回,"不也走过来了?"
冷宫门前积雪没踝,荒草从石缝中钻出。沈清梧立在阶前,看着宫人费力推开斑驳的宫门。尘埃扑面而来,她抬手拂过妆台,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眉目依旧,却再寻不见当年那个对镜描眉的少女。
"那时以为..."她轻声道,声音飘散在空荡的殿内,"这就是一生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骁站在门边,握刀的手青筋凸起。
"不必守着。"她转身,目光平静如水,"现在的沈清梧,早就不需要人护着了。"
林骁喉结滚动:"末将知道。"
她笑了笑,指尖掠过积灰的窗棂。宫人在门外轻声禀报:"娘娘,宴席备好了。"
踏出冷宫时,风雪更急。她的背影比宫墙更沉默,比飞雪更冷冽。
偏殿内灯火煌煌,熏香缭绕。
春枝高坐主位,凤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刺眼。她举杯时腕间玉镯轻响,笑意不达眼底:"沈将军凯旋,本宫甚是欣慰。"
沈清梧端坐席间,酒盏在指尖轻转:"托娘娘洪福。"
"听闻将军在北境..."春枝眼波流转,"连嫁衣都烧了?"
满座寂然,众人低头饮酒。
沈清梧放下酒盏,瓷器相碰的脆响惊得侍从一颤:"比起嫁衣,末将更在意边境安宁。"
春枝指尖微僵,面上笑意未减。
裴砚坐在上首,几次欲言又止。他望着沈清梧的侧脸,恍惚看见当年那个在梅树下对他笑的少女。
御书房炭盆将熄,灯花爆响。
沈清梧踏入时,裴砚从奏折中抬头。三年光阴在他眼角刻下细纹,却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沉。
"清梧。"他唤得小心翼翼。
她没有应这个称呼,只是在他对面落座。茶烟袅袅,隔开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恨朕吗?"他终于问出口。
沈清梧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陛下以为呢?"
裴砚苦笑:"朕从未..."
"若真如此,"她突然起身,"就请陛下看清,究竟是谁在搅弄风云。"
裴砚怔住,看着她转身离去,衣袂扫过门槛时带起细微的尘埃。那个会为他红着脸递上香囊的姑娘,终究是死在了三年前的雪夜里。
冷宫寝殿,烛泪堆叠。
沈清梧解下外袍,锦被掀开的刹那,指尖触到异样。枕下密信展开,字迹潦草如鬼画符:
"东宫有异,速查。"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苗蹿起的瞬间,映亮她眼底的寒芒。
"果然来了。"低语消散在风雪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