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风雪渐歇,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殿内檀香氤氲,却压不住满朝文武的肃杀之气。
沈清梧踏着未消的积雪入殿,战袍下摆还沾着夜露。腰间兵符随步伐轻晃,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脆。她行至丹墀前,单膝点地,双手托起一卷密信与一枚金灿灿的兵符。
"臣参奏皇后春枝,勾结逆贼裴昱,意图谋反。"
殿内顿时骚动。御史台几位老臣交头接耳,礼部尚书捋须的手停在半空,刑部侍郎盯着那密信,眼角微微抽动。
丹墀之上,裴砚五指扣紧龙椅扶手。他盯着那枚本该由先帝保管的西郊兵符,喉结滚动,却未出声。
春枝端坐凤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玉佩。玉色温润,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她轻笑一声,嗓音依旧柔婉:"沈将军这封密信,倒叫本宫想起当年构陷沈家的把戏。"
沈清梧缓缓展开密信,烧焦的边缘簌簌作响:"此乃今晨在东宫所得,字迹尚可辨认——'三日后,西郊军营起事'。"
殿内哗然。老臣们窃窃私语,年轻官员屏息凝神。
裴砚猛地起身:"你如何得知东宫之事?"话一出口便知失态。满朝文武神色骤变。
李长站在群臣中,银须微颤。他轻咳一声,引得裴砚注目,却未出列。
春枝直视沈清梧,笑意不减:"将军可还记得,那日你当众焚毁嫁衣,陛下就在场。今日重施故技,是要再伤陛下一回么?"
这话如针扎进裴砚心口。他下意识摸向袖中,那里藏着一枚温润玉佩,与春枝胸前那枚本是一对。
沈清梧脊背挺直如松,继续道:"臣另在东宫寻得半张残笺,上有陈德亲笔'娘娘已备后路'七字。"
裴砚指尖发颤,玉佩被攥得发烫。恍惚间又见那夜祠堂前,她独自焚烧嫁衣的背影。火光映着她冷冽的侧脸,而他终究负了诺言。
"够了!"
李长终于出列,银发在烛光下泛着微光:"老臣请陛下明鉴。先帝有言'宁负骨肉,不负社稷',今日之事,当以江山为重。"
殿内温度骤降,连最年迈的礼部尚书都垂首不语。春枝笑容终于出现裂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殿门轰然洞开。林骁披甲而入,身后亲兵押着一人——正是裴昱。他额角带血,踉跄跪地,抬头望见春枝时眼神骤亮又暗。
"娘娘救我..."话音未落,林骁一脚将他踹跪在地。
春枝踉跄后退,凤座轰然倾倒。她死死盯着裴昱,掌心渗出血丝。裴昱嘶声道:"是娘娘说...只要除去沈清梧..."
春枝突然大笑,扯下胸前玉佩高举:"裴砚,你选得好!"玉佩在空中划出弧线,碎在龙椅前。
裴砚伸手去接,只抓住一块碎片。血珠滴在白玉砖上,绽开一朵红梅。
"传旨,查抄春氏满门。"
春雷乍响,殿外风雪骤停。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沈清梧肩头。她仍跪着,右手在袖中紧握匕首,金属的凉意沁入掌心。
林骁立在殿门处,目光掠过她侧脸。恍惚又见多年前那夜,她独自站在祠堂前焚毁嫁衣,火光将过往烧成灰烬。
李长悄然退出大殿。他知道,余下的路该由他们自己走完。
裴砚望着春枝远去的背影,指尖血迹未干。他想说些什么,却只余满口苦涩。
沈清梧垂眸,袖中废后诏书微微发烫。她知道,棋局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