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晨光熹微,檐角铜铃在残雪中轻晃。殿内香炉余烟袅袅,映着沈清梧挺直的背影。她仍跪在丹墀前,战袍上的积雪未消,袖中废后诏书沉甸甸地坠着。
裴砚立在凤座前,掌心伤口已凝成暗痂。他摩挲着半枚玉佩碎片,指尖微颤,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春枝掷玉时的力道。
百官散尽,唯余李长立于殿柱旁。银须在晨光中轻颤,目光掠过沈清梧的袖角,若有所思。
"臣告退。"沈清梧起身,积雪簌簌而落。
裴砚猛地抬头,喉结滚动。忽然一声脆响——他竟将玉佩碎片生生捏碎,碎屑扎进掌心,血珠滚落。
"清梧..."他扶着凤座,嗓音沙哑,"你当真无情?"
沈清梧脚步微顿:"臣不敢。"
"不敢?"裴砚低笑,笑声里带着涩意,"当年火烧嫁衣,你敢当众说'不欠裴家分毫';昨日揭发春枝,你敢直面满朝文武;如今权倾朝野,反倒怕我一句话?"
她肩头几不可察地一颤。
李长轻咳上前,呈上查抄清单:"陛下,裴昱书房密格中搜出密信底稿。"
沈清梧余光扫过"密格"二字,心头微动。
裴砚指尖顿在纸上:"春枝亲笔?"
"与沈将军所呈密信笔迹一致。"
裴砚骤然抬眼:"你未看过此信,为何笃定她谋反?"
沈清梧转身直视:"陛下若不信她,何以允她参政?何以纵容党羽?"
裴砚语塞。
李长叹息:"社稷为重。"
裴砚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那年祠堂,你说要烧嫁衣,我说要护你周全。如今你已能自保,可我..."他声音低下去,"还剩什么?"
沈清梧瞳孔微缩。
殿门忽开,林骁大步而入。战甲未卸,剑鞘染血。
"将军。"他抱拳道,"春枝宫女昨夜送出密信,言'娘娘尚有死党'。另发现冷宫密道。"
裴砚脸色骤变。
沈清梧看向李长:"查抄时可曾见密道?"
李长摇头。
裴砚突然按住御案,身形微晃。
"陛下?"沈清梧下意识上前。
裴砚抬眼,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清梧...可愿信我一次?"
她心头一颤,旋即定神:"臣信证据,不信人。"
裴砚苦笑:"你还是这般...眼里容不得沙。"
沈清梧未答,转身对林骁道:"去冷宫。"
黄昏时分,冷宫铁锁吱呀作响。烛火映出墙角暗格,沈清梧取出一封密信。展开时,裴砚的字迹跃然纸上:"春枝之罪已定,然其背后另有其人..."
纸缘龙涎香未散。
她猛地合上信笺,指节发白。忽闻脚步声近,迅速隐入阴影。
佝偻身影闪入,竟是春枝的宫女小翠。她伤痕累累的手紧攥半枚玉佩,将锦囊塞入暗格深处后匆匆离去。
沈清梧重读密信,裴砚那句"可愿信我一次"在耳边回响。
"原来如此..."她轻喃。
翌日清晨,密信封入锦匣。沈清梧立于窗前,飞雪重落。那年焚毁嫁衣时,裴砚说要护她周全的声音犹在耳畔。
林骁来报:"春氏账册有疑,银钱流向户部。"
沈清梧抬手制止:"按兵不动。"
林骁欲言又止。
"有些真相..."她转身,眸中情绪翻涌,"需亲自确认。"
林骁低声问:"将军还恨他么?"
沈清梧未答,指尖轻抚锦匣,如抚未愈的旧伤。
风雪中,她踏向御书房。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