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烛火在御书房内摇曳不定。裴砚临窗而立,指间攥着方才送来的密报。寒风自窗隙钻入,卷起案上奏折一角,他却浑然未觉。
"来人。"
黑衣侍卫悄无声息地现身在阴影中。
"去查,今夜地牢里发生的所有事。"
"是。"
侍卫退下后,裴砚缓缓闭目。多年前那个雪夜蓦然浮现眼前——沈清梧策马入京,满身风霜地立在他府门前。那时她刚从北境归来,眼底的光比现在还要灼人。
可如今……
他睁开眼,眸光沉如寒潭:"娘娘终究……还是不信我了?"
宫墙外风雪又起。裴砚回到书案前,朱笔悬在奏折上方,墨汁滴落,在"兵部军报造假"几字上晕开一团污迹。
"吱呀——"
窗外传来细微响动。裴砚指节一紧,笔杆险些折断。
他起身走向书柜,指尖掠过一排书脊,在某处轻轻按压。机关转动声响起,暗格缓缓开启,露出里头一封泛黄的信笺。
那是沈父临终前写给他的密信。
裴砚凝视良久,终是将信原样放回。
寝殿内,沈清梧端坐镜前。宫女为她卸下凤钗,发间犹带地牢阴寒之气。
"娘娘早些安歇。"
宫女退下后,沈清梧行至书案,自袖中取出供词。纸上的字迹歪斜刺目,每看一行,指尖便凉一分。
屏风后忽有细微响动。沈清梧不动声色地收起供词,缓步绕至屏风后——空无一人。
但她分明听见了呼吸声。那人,定是听到了她与囚犯的对话。
她重回案前,疾书一道密令,封好后唤来心腹太监:"送去东厂。"
太监领命而去。沈清梧望着一窗风雪,低声自语:"裴砚……你究竟为谁效力?"
宫墙外,李长疾步踏入偏殿。林骁已在等候。
"娘娘可有所获?"林骁急问。
李长摇头:"娘娘仍在查证。但裴相国那边已有动作。"
林骁蹙眉:"你是说……"
"不错。"李长沉声道,"方才得报,裴相国私调了两队禁军入城。"
林骁面色一沉:"意欲何为?"
"尚未可知。"李长顿了顿,"只怕娘娘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殿门开启。沈清梧披着一身风雪步入。
"娘娘!"林骁即刻起身。
沈清梧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径自落座:"裴砚有何动静?"
李长上前:"回娘娘,裴相国调了两队禁军入城。意图不明。"
沈清梧微微颔首:"果然如此。"
她行至窗边:"你们可还记得户部尚书收受密信一事?"
李长与林骁对视一眼:"臣等记得。"
"便从此处查起。"沈清梧转身,"本宫倒要看看,裴相国究竟意欲何为。"
翌日清晨,御书房。
裴砚正批阅奏章,闻通报声抬起头。
"娘娘到。"
沈清梧一袭素色宫装步入,神色如常。她行至御案前,微微欠身:"臣妾参见陛下。"
裴砚搁下朱笔:"免礼。"
沈清梧起身,目光扫过案上奏折。她瞥见一份未用印的诏书,上头唯有"废后"二字。
"陛下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裴砚凝视着她,神色复杂:"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军报一事,朕会亲自过问。"
沈清梧浅笑:"多谢陛下关怀。不过臣妾以为,比起军报,户部账册更该彻查。"
裴砚微怔:"哦?"
"当年户部尚书收受密信之事,陛下应当记得。"沈清梧语气平静,"臣妾怀疑,此事与军报被篡改恐有关联。"
裴砚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爱妃所言极是。"
沈清梧嫣然一笑:"那陛下以为,该不该查?"
裴砚沉默片刻:"查。"
沈清梧行礼告退,行至门前忽又回首,目光在案头诏书上停留一瞬,旋即收回。
风雪更急了。沈清梧裹紧大氅,快步走向寝宫。
行至半途,一宫女匆匆赶来:"娘娘,冷宫有消息。"
沈清梧驻足:"讲。"
"是。"宫女呈上一信,"冷宫传来的,说是血书。"
沈清梧展信,纸上唯有八字:
"裴砚亲手毁我未来"
她瞳孔骤缩,指节微微发颤。
良久,她收起血书,面色恢复如常。
回到寝殿,沈清梧行至案前,取出裴砚昔日写给她的信笺。那是成婚前他所书,字字缱绻情深。
她凝视信纸,眼底掠过一丝痛楚。
旋即,将信掷入火盆。
火焰腾起,吞没了字字句句。沈清梧立于盆前,看纸页化作灰烬。
"来人。"
"娘娘。"心腹太监应声而入。
"传令,彻查所有与裴相国往来之臣。"
"是。"
太监退下后,沈清梧行至窗前。风雪中,她的眼神渐冷。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裴砚临窗而立,望着漫天飞雪。他手中攥着那封密信,正是昨夜藏起的那封。
"娘娘终究……不信我。"他喃喃自语,"既如此……唯有行此下策了。"
他将密信收入暗格,转身走向内室。
风雪渐息,天光微明。新日方升,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