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得帐内光影斑驳。沈清梧的指尖抚过那两页纸,冷宫残页上的"西疆"二字与战报笔迹竟有七分相似,连顿笔处那细微的上挑都如出一辙。她猛地攥紧纸张,指间传来纸页撕裂的细响。
记忆里先帝的朱批诏书在眼前浮现。那时她才十二岁,跪在灵前看几位顾命大臣捧着圣旨宣读,字字句句都是对父亲的褒奖。可最后那句"沈家不可掌兵"却像根刺扎进心底,至今未愈。
"娘娘!"林骁掀帘而入的声音惊得烛花一爆,"京中传来消息,太后寝宫昨夜来了十几个黑衣人,形迹可疑。"
沈清梧缓缓抬头,火光映得她眉眼深沉:"李长呢?"
"正在查裴仲旧部下落。"林骁顿了顿,"听说他最后出现是在西疆。"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金铁相撞之声。沈清梧起身时已抄起案上短刃,林骁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破窗而入的黑影裹着夜风扑来,沈清梧侧身避让,短刃划开刺客咽喉时溅出的血珠染红了她半边衣襟。
第二名刺客刚落地就被林骁按住手腕,铁甲尖刃直抵咽喉。血腥味弥漫开来,沈清梧踢翻烛台,帐内顿时陷入黑暗。
"说,谁派你们来的?"她蹲下身,火折子映得刺客脸上青筋暴起。
"呸!"刺客啐了一口,"沈家贼女,当年害死我家主子,今日要你偿命!"
沈清梧冷笑一声,将火折子凑近他的脚心:"我倒想知道,你家主子是谁?"
剧痛让刺客面容扭曲,片刻后终于崩溃:"是...是太后...血诏藏在..."
帐外忽又响起厮杀声,第三名刺客趁机扑向沈清梧。她飞起一脚踢中对方手腕,短刃脱手而出刺入那人胸膛。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她的靴子。
"快说!"林骁加重手中力道。
"太后陪葬墓穴..."刺客话音未落,喉头忽然抽搐,双眼翻白。
沈清梧盯着地上尸体,慢慢摊开掌心。月光透过缝隙照在伤口上,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
京城御书房内,裴砚手中的密信已被捏得发皱。墨迹洇开的"清梧不可掌兵"几个字在他眼前不断放大,与大婚当日沈清梧转身离去的背影重叠。
他提笔写下"擅权乱政",狼毫悬在"欺君罔上"上方颤抖。春枝送来的莲子羹在案角渐凉,汤面倒影扭曲得不成样子。
更鼓声突兀响起,裴砚笔尖一颤,墨团在奏折上晕开。他起身欲召沈家旧臣问话,却见春枝端着新熬的药膳进来。
"陛下,该歇息了。"她轻声道。
裴砚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那时他偷偷溜去沈府,正撞见沈清梧在练剑。她转身看见他时,鬓角汗珠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
"把莲子羹撤了吧。"他转身望向窗外,"朕还有要事在身。"
太后寝宫偏殿里,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枯瘦的手指抚过炉脚的沈家纹样,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明日朝会,本宫倒要看看清梧怎么收场。"她对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道,"记住,要让她亲眼看见血诏真容。"
地窖深处,裹着沈家旧旗的刺客们整装待发。太后将发簪刺入密信,簪头毒囊渗出幽光。铜镜里映出裴砚幼年躲在她裙摆后的画面,恍若昨日。
三更梆子声响起时,沈清梧正擦拭佩剑。剑面忽闪过一丝异光,她定睛看去,发现冷宫残页上竟有细微划痕。凑近火光,隐约可见"诛九族"三字。
裴砚掀开密信夹层,半枚先帝私印拓印赫然显现。太后寝宫的铜镜倒影中,他幼年躲在太后裙摆后的画面一闪而过。
沈清梧猛然抬头望向京城方向,掌心旧伤渗出鲜血。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三地同时响起。
"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她站起身,铠甲上的血迹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天亮前,我要见到李长。"
林骁抱刀守在帐外,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沈清梧望着帐外漆黑一片,忽然想起多年前父亲教她习武时说的话:"记住,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的敌人。"
京城方向吹来的夜风掠过军营,卷起满地血腥。沈清梧握紧佩剑,剑柄上的纹路被岁月磨得温润,一如父亲教她握剑时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