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得羊皮地图上的墨迹忽明忽暗。沈清梧的手指抚过"东南巽位"四个字，那墨色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将地图仔细叠好塞进衣襟，转身凝视那尊斑驳的佛龛。
香炉里积灰足有半寸，显是久未有人打扫。她轻轻吹了口气，灰尘打着旋儿飘起，在斜照的月光下竟显出一道细微裂痕。指尖沿着砖缝细细摸索，忽觉某处凹陷，正要发力——
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弩箭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对面墙壁时仍在嗡嗡震颤。沈清梧瞳孔微缩，想起林骁说过的话：太后寝宫机关多设于明处，真杀机往往藏在看似无害之处。
她退后两步，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划过砖缝时带起细碎火星，突然"咔哒"一声，整面墙都在震动。佛龛缓缓向旁移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清梧将火折子咬在齿间，纵身跃入。石阶向下延伸，每一步都踏碎陈年尘埃。拐过三道弯，她忽然停住——前方石壁上赫然嵌着半截断箭，箭簇还沾着暗红。
这不该是冷宫残页能解释的规模。
火折子照亮墙面浮雕，沈清梧呼吸一滞。左侧是先帝赐剑图，右侧竟是父亲的画像。她伸手去碰，整面墙突然剧烈晃动，无数箭矢从两侧夹墙激射而出。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旋身跃起，手指勾住头顶横梁。下方箭阵持续了整整十息才停，她落地时靴底碾到某物，低头一看是个褪色的锦囊。
残破的绢布从囊中滑出，上面字迹让她浑身发冷："沈氏掌兵危及社稷......"
石室就在前方。
门框上缠着蛛网，推门时灰尘簌簌而落。沈清梧举高火折子，映入眼帘的是供桌上那方灵位——沈家军主帅之位。
烛火突然大亮。
不知何处透来的月光打在灵位两侧，两盏铜灯诡异地同时燃起。沈清梧一步步走近，看到灵位后摆着卷黄帛。她伸手去取，银针穿透四角将帛书固定，太后笔迹模仿的朱批刺目惊心。
"诛九族......"她喃喃自语，指尖颤抖。
泪水砸在帛书上，晕开母亲指印旁的血渍。十五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将密信塞进她手中时的叮嘱犹在耳边："记住，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的敌人。"
"原来您早就知道了......"她哽咽出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身后传来细微响动。沈清梧猛然转身，却见镜中倒影与十五岁练剑的少女重叠。那时裴砚偷偷溜来沈府，正撞见她转身收剑，鬓角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
"把莲子羹撤了吧。"他转身望向窗外时的背影，和此刻镜中自己的身影渐渐重合。
沈清梧将帛书藏进亵衣，用伤口渗出的血渍遮掩。她摘下发间金簪别在袖口，最后看了眼这间石室。门外铠甲摩擦声越来越近，她踩过地上散落的婚书残片，那上面还留着裴砚亲笔写的"梧桐并栽"。
庭院里风雪更急。
七名黑衣人呈北斗阵型守在暗格出口。沈清梧认出领头之人——本该死在五年前叛乱中的沈家旧部。对方颈间刺青被剜去的痕迹在月光下格外狰狞。
"动手。"
话音未落，刀光已至。沈清梧旋身避让，剑锋挑开第一人咽喉。第二人从背后偷袭，她借力跃起，脚尖点在对方肩头，反手将金簪刺入其眼眶。
断剑削铁之声不绝于耳。沈清梧逼退两人，脚尖踢起地上长枪掷出。枪尖穿透第三人胸膛时，她已掠至廊柱旁。
"轰！"
她挥剑劈断廊柱。整片屋檐塌陷，瓦片纷飞间，她借势跃出包围。身后追兵紧随其后，却在她触发机关时被落石尽数埋住。
风雪吞没身影前，她最后回望一眼。密道深处传来机关重锁声，像极了当年沈家大门被封时的轰鸣。
"这一次，换我负天下。"
她轻声说完，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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