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雪粒,扑打在军帐上沙沙作响。李长正伏案翻阅一卷泛黄古籍,忽听帐外传来细碎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沈清梧踉跄着掀帘而入,肩头箭伤渗出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大人。"她声音嘶哑,手指扶着帐柱稳住身形,"我拿到了。"
李长猛地起身,带翻了案上茶盏。他几步上前扶住沈清梧,目光扫过她满是血污的衣襟,眉头紧锁:"先处理伤口。"
"不急。"沈清梧摇头,抬手解开外袍。亵衣贴身处,帛书轮廓清晰可见。她指尖轻抚那处凸起,仿佛触到十五年前父亲塞进她手中的密信。
帐角传来一声闷响。林骁撑着染血的刀鞘想要起身,刚动就被沈清梧抬手制止:"你的伤口会崩裂。"
"裴砚当年就因犹豫误了沈家。"林骁重重捶案,话音未落已咳出血来,"这次..."
"十五年前他说'梧桐并栽'。"沈清梧摩挲着母亲指印旁的泪痕,轻声接道,"如今..."
帐中陷入死寂。风雪拍打着帐帘,火盆里的炭块发出轻微爆裂声。李长捻须凝视太后笔迹模仿的朱批,突然开口:"明日辰时必须呈给天子。"
沈清梧缓缓展开帛书。烛光下,"诛九族"三个字刺目惊心。她想起冷宫石室里晕开血渍的指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帐外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混着铠甲碰撞的脆响。
"裴砚派来的钦差。"林骁抹去嘴角血渍,"要抢功来了。"
沈清梧将帛书仔细叠好塞进怀中,转身望向帐外。东方泛白,第一缕晨光刺破夜色。她伸手碰了碰腰间金簪,那是五年前林骁替她挡下暗箭时折断的。寒风掠过,卷起地上散落的战报残片。
皇宫深处,裴砚独坐御书房。手中婚书残片边角卷曲,墨迹斑驳。他反复摩挲着"梧桐并栽"四字,忽听门外传来瓷碗碎裂声。
"陛下连噩梦都喊着别人的名字。"春枝弯腰收拾碎片,指尖掐进掌心红痣,"这汤药还喝吗?"
裴砚没有回答。他望着窗棂投下的阴影,想起昨夜冷宫偏殿的烛火。沈清梧转身离去时的身影,与十五岁练剑的少女重叠。那时她鬓角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转身收剑的模样英气逼人。
"退下吧。"他低声说。
春枝直起身子,瞥见案上摊开的密信。墨迹新鲜,写着"沈"字。她后退两步,袖中藏着的玉佩硌得生疼。
军营主营帐内,沈清梧正在系披风。李长递来一封密信:"京城有变。"
她接过拆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信末提到春枝连夜召见旧党,似在谋划什么。帐外亲卫来报:"钦差已至辕门。"
"备马。"沈清梧转身,目光扫过林骁床头。那里放着一支玉簪,上面刻着"长梧"二字。她伸手将发间金簪取下轻轻放在旁边。
林骁睁开眼,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腰间佩剑反射着晨光,映出他眼中复杂神色。
沈清梧亲卫列阵时,马蹄踏碎京城霜雪。春枝站在偏殿窗后,看着队伍远去。她摸出袖中玉佩,想起昨夜裴砚寝殿内的低语。
"沈家军已至城外。"守门太监拖延时辰,"请摄政太后稍候。"
沈清梧抽出佩剑指向城门:"开门!"
太监瑟缩着后退。厚重宫门缓缓开启,震落屋檐积雪。沈清梧策马上前,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远处三处烛火同时熄灭:一处在军营主营帐,一处在皇宫御书房,还有一处在太后旧宅。风雪呼啸,掩盖了所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