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策马立在乱石坡最高处,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寒风卷着雪粒打在她结满血痂的脸上,带来阵阵刺痛。身后传来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林骁和李长并肩而来。
"裴仲的人马就在前面五里。"林骁指着远处一片灰蒙蒙的密林,声音沙哑。他右臂裹着渗血的绷带,那是昨夜混战时被流箭所伤。
李长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这是今早送来的。"他犹豫片刻才将东西递过去,"裴砚亲笔写的。"
沈清梧没有接。她盯着那张泛黄的信纸,指尖微微发抖。父亲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晃动——"若清梧掌兵,必先除我"。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里,越想拔出来,越痛得厉害。
"烧了吧。"她突然开口。
林骁和李长对视一眼。后者还想说什么,却被前者轻轻摇头制止。
"将军......"林骁刚要开口,就被沈清梧抬手打断。
"让斥候再探一次。"她调转马头,目光扫过两人,"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裴仲的人头。"
话音未落,前方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骚动。几只惊飞的乌鸦掠过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沈清梧猛地收紧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印记。她眯起眼睛望向动静传来的地方,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有人。"林骁低声说。他受伤的右臂隐隐作痛,但这并不影响他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刀。
密林边缘渐渐显现出人影。十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移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沈清梧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疤里。
"围住他们。"她轻声下令。
士兵们如潮水般散开,将那些黑衣人团团围住。有人试图逃跑,却被羽箭钉死在雪地上。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纷纷跪地求饶。
"你们是何人?"沈清梧策马上前,剑尖指向最年长的那人。
那人抬起头,满脸疤痕纵横,右眼只剩一个黑洞。他咧开嘴笑了:"沈家军周副将在此,见过少将军。"
沈清梧的手一颤,剑尖差点戳进对方肩膀。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十五岁那年,父亲亲手处置过一个临阵脱逃的副将。那人临死前说过:"你会后悔的,你的父亲才是罪魁祸首。"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你明明......"
"明明该死?"疤面男冷笑,"可现在活得好好的,倒是沈相公,永远睡在了地底下。"
沈清梧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挥剑,剑锋擦过对方脖颈,留下一道血痕。疤面男却依然笑着:"你以为你父亲真是忠臣?血诏就埋在他最爱的太后墓里......"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突然射穿他的喉咙。林骁收起弓箭,脸色阴沉:"这种疯子的话也信?"
沈清梧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落在疤面男胸前的一枚铜牌上,那是沈家军的令牌。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半块兵符,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是某种警示。
"继续搜。"她声音发涩,"看看他们身上还有什么。"
士兵们上前翻找尸体,很快有人惊呼:"将军快看!"
沈清梧策马上前,只见那人身上的皮甲内侧缝着一张羊皮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血诏藏于太后陪葬墓穴"。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字迹......分明是父亲的。
"封锁消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这张纸给我。"
林骁伸手想接,却被她躲开。那双手在发抖,她不愿让人看见。
"将军......"林骁欲言又止。
沈清梧突然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我父亲要杀的不是裴仲,而是这块藏着真相的破布。"她举起手中的羊皮纸,在晨光中仔细端详,"难怪太后要自尽。"
"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李长终于开口,"裴仲才是当务之急。"
"是啊......裴仲。"沈清梧喃喃重复,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张纸上。父亲为什么要写下"若清梧掌兵,必先除我"?难道他也参与了什么?
一阵寒风吹来,带着血腥气。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将她抱在膝头,教她辨认各种密文。那时他说:"记住,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可怕。"
"将军!"林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们在往北跑!"
沈清梧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远处有马匹奔逃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将羊皮纸塞进怀里,然后挥剑指向北方:"追。"
战鼓声再次响起。尘土飞扬中,马蹄声如雷。沈清梧策马冲在最前面,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什么。是裴仲,是真相,还是父亲留下的谜题?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座荒废的古墓。那就是太后未来的归宿吗?里面真的藏着改变一切的血诏?
她握紧缰绳,任由寒风穿透铠甲。不管真相如何,她都要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