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裹挟着墓地的阴寒,几乎要将人吹得睁不开眼。沈清梧勒住缰绳,望着前方黑沉沉的古墓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羊皮纸。那上面父亲的字迹像根刺,深深扎在心头。
林骁策马上前,声音被北风吹得发哑:"将军,这地方连个活物都看不见,不如等天亮再......"
"天亮就迟了。"沈清梧打断他,目光扫过墓地边缘几处新翻的雪痕,"裴仲的人刚走不久。"
李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今早在太后寝宫暗格里找到的。"他顿了顿,"和那张羊皮纸是同一人的笔迹。"
沈清梧没有接。她盯着那封信,喉头忽然发紧。记忆里浮现出十五岁那年的雨夜,父亲将她抱在膝头教认密文。那时他说:"记住,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可怕。"
"将军......"林骁刚要开口,就被沈清梧抬手制止。
"分三队,"她调转马头,声音冷得像刀,"我和林骁从主道进,李大人带一队守外围,另一队去查西侧断崖。"
话音未落,一阵乌鸦叫声刺破夜空。林骁抬头望向墓地深处,隐约看见几道黑影闪过。
"有人。"他低声道。
沈清梧已经抽出佩剑,剑尖指向墓道入口:"追。"
风雪中,众人散开队形。林骁跟在沈清梧身后,右臂隐隐作痛——那是昨夜混战时被流箭所伤。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把佩刀握得更紧。
墓道入口处积着半尺厚的雪,却被踩出几道凌乱脚印。沈清梧蹲下身,指尖拂过雪地,摸到半块冰凉的金属。是兵符。
"他们走得急。"她站起身,将兵符塞进怀里,"说明东西就在里面。"
林骁皱眉:"可这墓......"话还没说完,头顶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拽过沈清梧。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他肩头,溅起一片雪花。
"将军,"他松开手,语气有些急,"这地方太危险。要是......"
"要是血诏真在这里,"沈清梧打断他,"你说该不该来?"
林骁没说话。他看着沈清梧提剑往墓道深处走,背影单薄却坚定。
火把映着墓道两侧的壁画,斑驳陆离。沈清梧的目光扫过一幅幅画,心渐渐沉了下去。那些画里描绘的,分明是先帝驾崩的场景。她停下脚步,指着其中一幅:"你看这个位置。"
林骁举高火把。画面中央,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在龙榻前,手中捧着一道圣旨。
"这不是......"林骁眯起眼。
"是先帝的遗诏。"沈清梧伸手抚过画中人的衣袍纹路,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痕迹。那不是普通的颜料,而是用朱砂反复涂抹形成的印记。
墓道尽头出现一道铜门,门上刻着四个大字:"沈氏忠魂"。
沈清梧的手指停在"忠"字上,指节发白。她想起小时候随父亲祭拜祖坟,那时父亲总说:"我们沈家世代忠良。"
"将军?"林骁轻声唤她。
"让开。"沈清梧后退两步,拔剑劈向铜门上的机关。咔哒一声,沉重的门缓缓开启,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宫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着一只青铜匣。沈清梧快步上前,掀开匣盖。一卷泛黄的卷轴静静躺在那里,边角已经发脆。
"血诏。"李长不知何时也进了地宫,声音低沉,"还有......"
沈清梧已经看清了卷轴下方压着的那张纸。父亲的字迹再次出现,这次写的是:"先帝临终,口谕传位于五皇子。臣沈远山,奉太后命,篡改遗诏。"
她颤抖着手取出血诏,展开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那上面赫然写着:"沈家不可掌兵"。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
林骁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晃动。他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将军,"李长开口,"这东西......"
"带回去。"沈清梧的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地宫外传来喊杀声。林骁立即抽出佩刀:"裴仲的人回来了!"
沈清梧将血诏塞进怀里,提剑冲出地宫。外面已经打成一团,十几个黑衣人围攻着守在外围的士兵。
她一眼就看到了裴仲。那人站在断崖边上,披着件黑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沈将军,"裴仲看到她,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终于知道真相了?"
沈清梧二话不说,挥剑直取对方咽喉。裴仲闪身躲开,却因脚下打滑,跌坐在地。
"我父亲......"沈清梧的剑尖抵在他咽喉上,"为什么要写下'若清梧掌兵,必先除我'?"
裴仲大笑:"你以为你父亲真是忠臣?他亲手篡改遗诏,又怕你们沈家掌握兵权会遭清算......"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突然射穿他的喉咙。林骁收起弓箭,脸色阴沉:"这种疯子的话也信?"
沈清梧的手在发抖。她低头看着裴仲的尸体,脑海中全是父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样子。
"将军......"林骁刚要开口,突然发现她脸色不对。下一秒,只见沈清梧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铠甲。
"你受伤了!"林骁慌了神,伸手想扶她。
"没事。"沈清梧推开他,擦去嘴角血迹,"回营。"
风雪渐歇,三人带着血诏往营地赶。路上,沈清梧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快到营地,她突然停下脚步。
"李大人,"她转身看向李长,"你今早给我的那封信,是谁写的?"
李长愣了一下:"这个......"
"说。"沈清梧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长叹了口气:"是裴砚。他在信里说......"
"够了。"沈清梧打断他,眼神复杂,"我知道了。"
林骁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想说什么,却见沈清梧已经转身往前走,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营地里,篝火噼啪作响。沈清梧独自坐在帐中,手中握着那封信。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显得格外疲惫。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拆开信封。泛黄的信纸上,裴砚的字迹力透纸背:"清梧,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得知真相。当年我确实收到令尊密信,但我从未拆开......"
信纸从她手中飘落,落在火堆里。火焰舔舐着纸角,将那句"我一直都爱你"烧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