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的手指在血诏上轻轻摩挲。火盆里的炭火已经快熄了，余烬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她望着那张泛黄的卷轴，边角已经发脆，仿佛随时都会碎成齑粉。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林骁进来了。他身上还带着风雪的气息，铠甲上沾着些雪花。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中的血诏。
"将军......"
沈清梧没有抬头，只是将血诏轻轻放下。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李长呢？"
"还在外面。他说要等您休息。"
沈清梧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张血诏。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样子，那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在她手心里写字。她记得每一个笔画，每一个转折，可现在，那些字迹和血诏上的字重叠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骁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揪紧。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将军，"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裴仲已经死了。这件事......也许就这样过去吧。"
沈清梧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楚："过去？你说这件事可以过去？"
林骁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但他没有退缩："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将军，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北境战事未平......"
"所以你是在劝我忘记父亲的死因？"沈清梧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
林骁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一件好事。"
沈清梧站起身来，走到火盆边。她看着那点微弱的火光，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小时候父亲教我认密文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可怕。"
林骁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知道沈清梧此刻的心情，但他也知道，如果她一直沉浸在这件事里，对大局无益。
"将军，"他试探性地开口，"要不要把血诏交给李大人？让他去处理？"
沈清梧转过身来，眼神锐利："你觉得我能相信谁？"
林骁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沈清梧如此失态。她一向冷静、理智，可现在，她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愤怒。
"将军......"
"你走吧，"沈清梧突然说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林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大帐。他刚走出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他停下脚步，想要回去看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现在的沈清梧需要时间。
夜深了，风雪渐渐停了下来。沈清梧坐在帐中，手中握着那封信。那是裴砚的信，上面写着"我一直都爱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它留下来，也许是因为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可是现在，连这一点希望都被撕碎了。
她想起十五岁那年的雨夜，父亲将她抱在膝头教认密文。那时他说："记住，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可怕。"
原来这句话，不只是说给她的。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李长来了。他轻声问道："将军，您睡了吗？"
沈清梧没有回答。她只是将信藏进了怀里，然后站起身来。
"进来吧。"
李长掀开帘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情报。他看了看沈清梧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北境有消息了。周泰部正在向雁门关方向移动。"
沈清梧点点头，接过情报。她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但眼神里依然带着一丝痛苦。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沈清梧坐回案前，摊开情报。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把那些痛苦的想法压在心底。她知道，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可就在她准备合上情报时，眼角余光扫到了血诏上的那句话："沈家不可掌兵。"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这一夜，注定难眠。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沈清梧已经穿戴整齐，站在营帐外。寒风刺骨，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冷。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上，思绪却飘得很远。
林骁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将军，早些休息吧。"
沈清梧接过茶，却没有喝："北境那边有没有新消息？"
林骁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沈清梧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林骁，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林骁一愣："做什么？"
"守住这片江山。"沈清梧的声音很轻，但透着一股坚定。
林骁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他知道她现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也知道她心里藏着多少痛苦。
"将军，"他认真地说，"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沈清梧笑了，笑得很苦涩："是吗？可有时候，我连自己都守不住。"
林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安慰她，却又怕说错话会让她更难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几个士兵匆匆跑来。
"将军！将军！"其中一个士兵喊道，"北境急报！周泰部突然改变路线，正朝雁门关方向急行！"
沈清梧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另外，派人去查探他们的具体动向。"
"是！"
士兵们立刻散开，各自执行命令。
林骁看着沈清梧，发现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知道，那个坚强的将军又回来了。
"将军，"他轻声说，"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沈清梧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我知道。"
风雪再次落下，但这一次，沈清梧没有躲开。她站在风雪中，任由雪花落在肩头，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她都要走下去。
因为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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