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沈清梧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军医正给她包扎左臂的伤口,纱布上已经渗出几片新的血渍。
"别动。"林骁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靠在床榻边,右腿打着夹板,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却硬是坐直了身子。
沈清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下意识地去摸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兵符,现在却空荡荡的。她盯着自己结满冰碴的靴子,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风雪中一刀劈开追兵咽喉时,金属坠地的闷响。
帐帘被人掀开一道缝,李长站在外面。炭火映得他的影子在帐布上摇晃,像棵枯树。
"说吧。"沈清梧没回头。
李长走进来,手里攥着个青铜匣。他看了眼床上的林骁,迟疑了一瞬:"事关..."
"说。"沈清梧打断他。她的声音比炭火还冷。
李长叹口气,把青铜匣放在案几上。匣盖一掀开,一股陈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沈清梧的瞳孔猛地缩紧——那是血诏的味道。
"从太后墓里带回来的。"李长的手指抚过匣底,"拼起来能看到'沈家掌兵必生祸乱'这几个字。"
沈清梧的指尖划过父亲的落款印章。那枚印她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常偷偷拿来盖在宣纸上。可现在这枚印的边缘,有道细若蚊足的裂痕,分明是后来补刻的。
"还有这个。"李长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是裴相国临终前托人送来的。上面说当年废后诏书...其实..."
"够了。"沈清梧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点点血丝。
林骁的手伸过来,轻轻拍她的背。沈清梧想躲,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你烧了嫁衣那天,我就该告诉你..."林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痛楚,"那封信,我其实..."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清梧猛地站起,牵扯到伤口又踉跄了一下。林骁立刻伸手扶住她,掌心还残留着雪地里的寒意。
"太后自尽前说过什么?"沈清梧忽然问。
李长和林骁对视一眼。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明白。
沈清梧笑了,笑得眼角沁出泪花。她把血诏残片封进贴身的锦囊,轻声说:"先帝为何要..."
帐帘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个传令兵,铠甲上沾着未化的雪。
"各营已整备完毕。"
沈清梧走到铜镜前。镜中人脸色苍白,发髻散乱,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她将一枚玉簪插回鬓边,那是林骁去年送的生日礼。
"传令,明日启程。"
林骁猛地站起来,伤口崩开也浑然不觉:"你要做什么?"
沈清梧转身看他,目光扫过他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你说过,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倒下。"
林骁抓住她的手:"现在轮到我了。"
暮色渐深,沈清梧独自立在瞭望台上。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她却觉得清醒。怀中的锦囊随风轻颤,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血诏,还有裴砚那封"清梧亲启"的密信——她始终没敢拆开。
远处传来马蹄声。沈清梧握紧腰间空荡荡的刀柄,直到看清来人是林骁。
"你的伤..."
"不碍事。"林骁把一件大氅披在她肩上,"沈家军印重铸好了。"
沈清梧低头看着那方沉甸甸的军印,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也是这样把军印交给她。那时他说:"记住,这不只是权力,更是责任。"
"这次不是为了复仇。"她喃喃道。
林骁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站在她身边,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