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裹紧披风跨出门槛。雪地上映着惨白的月光,照得前方的路清晰可见。林骁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像往常一样保持着那个不会显得逾矩的距离。但这一次,沈清梧突然停下脚步。
"林骁。"她没回头,"你说得对。有些事,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身后传来衣袂轻响,是他在躬身行礼。沈清梧继续往前走,嘴角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风雪中,她终于看清了这条路的方向。
亲卫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姑娘!城南发现敌军踪迹!"
沈清梧的脚步顿了顿。林骁已经解下外袍搭扣,露出里面的软甲。他接过她手里的虎符,顺手将披风甩在她肩上。
"先办正事。"他说,"剩下的,等回来再说。"
沈清梧点点头,把锦囊重新系回腰间。铜扣扣合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案头昏睡的烛火。最后一抹火苗挣扎着跳了两下,终于熄灭。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寒风卷着雪粒子扑面而来。林骁牵来战马,伸手扶她上马。沈清梧抓住他的手臂借力,指尖触到他护腕下的伤疤——那是三年前替她挡箭留下的。
"你带着虎符?"林骁问。
"嗯。"沈清梧收紧缰绳,"他们既然是冲着兵符来的,就别让李长再冒险了。"
林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奔向城南,身后只跟着十几名亲卫。大雪模糊了视线,远处传来狼嚎,一声接一声,像是催命的鼓点。
经过废弃驿站时,沈清梧望了眼残破的屋檐。十年前父亲教她骑射时,他们也曾在这样的雪天歇脚。那时他说:"战场上的雪,都是将士们的血凝成的。"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斥候在五里外拦住他们。"回禀将军,敌军约有三百人,装备精良,看样子不像是流寇。"
"可看清旗号?"沈清梧问。
"没有旗号,但..."斥候犹豫了一下,"领头那人,看着像是周将军。"
沈清梧的手指猛地收紧。周泰,沈家旧部,当年父亲最信任的副将。三年前说是在北境战死,原来...
"姑娘,"林骁低声说,"虎符在我这里,你先..."
"不。"沈清梧打断他,"既然他们要的是虎符,正好设个圈套。"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箭矢破空之声。黑暗中有黑影窜出,直取沈清梧。林骁挥刀格挡,火星四溅。
"小心!"林骁喊道。
沈清梧勒马后退,借着闪电看清来袭者的脸。真的是周泰。只是那双眼睛,已不复当年的忠义。
"沈小姐,"周泰冷笑,"交出虎符,留你全尸。"
"周泰,"沈清梧声音冰冷,"我父亲待你不薄。"
"令尊已死,"周泰说,"沈家也该绝了。这乱世,需要新的主人。"
沈清梧忽然明白了什么。父亲临终前写的那份奏折,还有虎符上暗红的痕迹...都不是锈迹。
"你们..."她刚开口,一支箭擦着耳边飞过。
林骁已经策马冲向另一侧:"姑娘快走!"
"不行!"沈清梧调转马头追去。但她被另外几人拦住,刀光剑影中,她瞥见周泰朝林骁的方向追去。
"林骁!"她大喊。
没人回应。只有风雪呼啸。
沈清梧咬牙斩杀两名敌人,循着血迹寻找林骁。雪地上有大片血渍,却不见人影。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直到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发现昏迷的林骁。
"醒醒!"她跪在雪地里摇晃他。林骁胸口插着一支箭,血染红了整片雪地。
沈清梧颤抖着手去拔箭,却被林骁抓住手腕。他睁开眼,声音微弱:"虎符...还在你身上吗?"
"在。"沈清梧哽咽,"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林骁摇头:"来不及了。他们目标是虎符,你快走..."
"我不走!"沈清梧的眼泪砸在雪地上,"你说过,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那现在,是为了什么?"
林骁看着她,忽然笑了:"为了你。"
沈清梧愣住。林骁的手慢慢松开,垂落在雪地上。他的眼睛还睁着,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远处传来马蹄声。沈清梧深吸一口气,将林骁的尸体轻轻放下。她摸了摸他冰凉的脸,起身时眼神已变得坚毅。
周泰的人围上来。沈清梧抽出佩剑,剑尖指向他们:"沈家未亡,只待我归来。"
她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也许是给林骁,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
风雪中,她握紧剑柄。虎符还在怀中,带着体温。该清算的不止这一笔,但现在,她要先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