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站在冷宫偏殿的门槛上，雪粒顺着门缝飘进来，在烛光里打着旋儿。她看着春枝坐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块碎玉佩，没说话。
屋里有点暗，春枝靠在墙边，手里还握着半块玉。那玉在火光下泛着幽光，映得她脸色发白。沈清梧的脚步声很轻，但还是惊动了她。
"你来了。"春枝开口，声音很平静，像是等了许久。
沈清梧没应声，走到她面前站住。李长站在门外，没进来。亲卫们守在门口，手按在刀柄上。
"当年我进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春枝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碎玉，"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坐在这里，等你来。"
沈清梧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碎片，想起裴砚书房里的那个夜晚。那天他也拿着这块玉，说要陪她一起看北境的雪。可后来呢？他选择了春枝。
"你现在还想说什么？"沈清梧的声音很冷。
春枝抬起头，看着她："我想问问，你可曾真心爱过他？"
屋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沈清梧的手指微微收紧，林骁的虎符就贴着她的腰，冰冷刺骨。那是他临终前握过的最后一样东西。
"我爱的是山河社稷，不是某个人。"沈清梧慢慢说道。
春枝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是啊，你早就不爱他了。你爱的是权势，是这个国家。可你知道吗？他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住口！"沈清梧猛地往前一步，"你凭什么提他？你懂什么？"
春枝没有退缩，反而往前凑了些："我懂什么？我懂他每天夜里都翻那本旧册子，上面是你写的战报。我懂他每次看到你的名字都会愣神。我更懂，他宁可相信一个宫女也不愿意相信你，是因为太后。"
沈清梧的手停在半空，她想扇春枝一耳光，但终究没落下。春枝说得对，裴砚从来就不是因为不爱她才选择春枝的。太后，那个老妖婆，从一开始就在算计。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沈清梧的声音低了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已经选择了你。"
春枝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我是宫女出身，他不能给我名分。可你不一样，你沈家是将门世家，你配得上他。可你呢？你烧了嫁衣，走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走，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沈清梧的手指紧紧掐进掌心。她当然想过，无数次地想过。如果那天她没走，如果她留下来问清楚，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转过身，不想再听下去。
春枝突然笑了："有意义。因为我手里还有证据，能证明太后当年怎么逼他写下那道圣旨。"
沈清梧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春枝慢慢站起来，"我知道太后是怎么逼他的。我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也知道她威胁了谁。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放过我。"
沈清梧盯着她看了很久。春枝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最后的希望。她曾经也是这样，在绝望中抓住一根稻草，希望能活下去。
"你真以为我会信你？"沈清梧慢慢走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春枝的脸色变了："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知道......"
"够了。"沈清梧打断她，"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再管他和太后的事。我现在在乎的，只有这个国家。"
春枝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绝望。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苦："原来如此。你终于学会了，把国家放在第一位，把感情放在第二位。可你知道吗？当你学会这一点的时候，你也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沈清梧的手停在腰间的虎符上。她确实失去了很多，林骁走了，父亲死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沈清梧。
"这是你自找的。"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春枝突然动了。她猛地扑过来，手里多了把匕首，直取沈清梧的后心。
亲卫们反应很快，冲上来制住她。但那一瞬间，沈清梧还是感觉到了寒意。
"你疯了？"她回头看着挣扎的春枝。
"我没疯！"春枝嘶喊着，"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你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珍惜？为什么你要夺走我的一切？"
沈清梧看着她，突然觉得累了。她慢慢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纸，展开在春枝面前。
"废后诏书。"她轻声说，"裴砚亲自写的。"
春枝愣住了。她看着那熟悉的笔迹，整个人都瘫软下来。那上面盖着朱印，墨迹还没干。
"他...他真的写了..."她的声音颤抖。
沈清梧把诏书折好，放回怀里："你该走了。"
亲卫们上前，把春枝拖了出去。她没有挣扎，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沈清梧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块碎玉。她弯腰捡起来，轻轻摩挲着。这玉上有裂痕，就像她和裴砚的感情一样，再也补不回来了。
"将军。"李长走进来，递上一封密信，"刚到的。"
沈清梧接过信，展开看了一眼。是裴砚的字迹，写得很急："清梧，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释。"
她把信折好，放进怀里。抬头看向窗外，天快亮了。
"走吧。"她对李长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寒冷。她摸了摸腰间的虎符，那道裂痕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林骁，我做到了。她说不清这句话是给谁听的。也许，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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