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的鲜血在雪地上晕开，像极了当年铺满椒房殿的合欢花瓣。她望着裴砚那双曾为她描眉的手，此刻正颤抖着按住她胸前的伤口。
"太医..."他的声音破碎在风雪里。
林骁的剑仍架在李长颈上，血珠顺着剑刃滑落。老内侍却恍若未觉，只怔怔望着沈清梧胸前不断扩大的血渍。
"来不及了。"沈清梧轻声道，指尖触到裴砚染血的衣袖，"那一刀...刺穿了心脉。"
虎符静静躺在雪中，鲜血浸透的篆文突然泛起微光。春枝兄长猛地扑上前欲夺，却被林骁反手一剑逼退。
"都别动！"裴砚突然喝道，目光扫过蠢蠢欲动的禁军，"今日谁敢碰虎符，诛九族！"
沈清梧忽然低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口，鲜血汩汩涌出："陛下现在...倒想起诛九族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又回到十四岁那个雪夜。裴砚偷偷带她出宫看灯，在熙攘人群中将一枚虎符形状的糖画塞进她手里："清梧，将来这江山，我分你一半。"
原来年少时的玩笑，竟都成了谶语。
"清梧，撑住。"裴砚撕下内袍衣襟为她包扎，手法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我带你回宫。"
她却按住他的手："那日书房走水...你可在场？"
裴砚的动作顿住了。雪落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我在。"他终于承认，"但火起时，我第一个冲进去救你父亲。"
沈清梧望着他衣领处若隐若现的灼痕，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太后..."
"太后以你的性命相胁。"裴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要我亲眼看着岳父...葬身火海。"
林骁的剑哐当落地。这个向来沉稳的将军，此刻面色惨白如雪。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道，"那夜我奉命守在宫外，竟不知..."
春枝兄长突然大笑："好一出君臣情深！可惜啊..."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烙着与虎符相同的纹样，"真正的调兵令，在这里！"
众人皆惊。只见他心口的烙印在雪光中微微发亮，与地上虎符的篆文遥相呼应。
"先帝驾崩前，将调兵令一分为三。"春枝兄长得意道，"虎符两块，这心印一块。三印合一，方可调动天下兵马。"
沈清梧艰难地抬手，抚过裴砚心口："你这里...也有么？"
裴砚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一道凹凸的疤痕。
"大婚那夜，太后亲手烙下的。"他苦笑，"她说...这是给我的贺礼。"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地上的血迹。沈清梧觉得周身发冷，仿佛又回到那个被浓烟笼罩的书房。她记得父亲最后推她出火场时，在她耳边急促地说："虎符...在..."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父亲说的不是虎符在哪里，而是虎符在等她。
"林骁。"她轻声唤道。
"臣在。"
"把我...和虎符葬在一起。"
裴砚猛地抱紧她："不许说这样的话！"
她却望着春枝兄长心口的烙印，露出一个极淡的笑："你错了...调兵令从来不是三块..."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染血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古老的符号。说也奇怪，地上的虎符突然凌空飞起，春枝兄长心口的烙印发出刺目的红光。
"而是四块。"她轻声道，"最后一块...在沈家每个人的血脉里。"
虎符突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没入雪地。春枝兄长惨叫一声，心口的烙印如活物般蠕动，最终化作青烟消散。
"不——！"他疯狂抓挠着胸口，"我的调兵令！"
裴砚怔怔望着怀中气息渐弱的沈清梧，终于明白了先帝的深意——这江山，从来不是靠虎符维系。
"清梧..."他轻声唤她，像从前无数个清晨那样。
但她已经听不见了。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十五岁上元节那盏走马灯，灯面上画着的并蒂莲，在雪光中悠悠转着，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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