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五年的初雪落下来时，苏曼琳正在煎一锅味道诡异的汤药。
小太子宋承煜扒着门框，看母后往药汁里加了一勺蜂蜜、三滴曼陀罗花汁，最后撒上一把细碎的金粉——那是父皇去年熔了九龙冠上的明珠磨成的。
宋承煜母后，这真的能喝吗？
苏曼琳搅着药勺，黑褐色的汁液在青瓷碗里旋出诡异的纹路。
苏蔓琳这叫“忘忧散”，喝下去会做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宋承煜像父皇那样睡三天吗？
药勺“当啷”掉进锅里。她猛地转身。
苏蔓琳谁告诉你的？
小太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
宋承煜儿臣在尚书房找到的。永和三年腊月，太医院奏称陛下饮药昏迷三日...
话未说完，药锅突然沸腾，紫黑色的泡沫漫过灶台。苏曼琳一把抱起儿子退到院外，眼睁睁看着药房被腐蚀性蒸汽吞没。
苏蔓琳记住了。
她抹去儿子脸上的灰。
苏蔓琳这药方除了母后，天下无人能配。
——
宋亚轩站在皇陵最深处，指尖抚过那具黑檀木棺椁。
比寻常棺木宽一倍，雕着并蒂莲与曼陀罗缠枝纹。工部尚书跪在旁边满头大汗。
老宦官陛下，这不合祖制...
宋亚轩朕挖自己陵寝，需要你教？
他掀开棺盖，内衬铺着苏曼琳最爱的云锦，枕下压着本《西域本草拾遗》——正是当年她入宫时藏在陶罐里的医书。
暗卫统领突然现身。
禁军娘娘往药里加了金蝉蜕。
宋亚轩的手顿在书页上。金蝉蜕，假死药最关键的一味。
宋亚轩苍山别院准备好了？
禁军已按陛下吩咐，地下密室可直通皇陵。
帝王合上棺盖，惊飞一只停在曼陀罗雕花上的蝴蝶。
——
小太子在母后妆奁底层发现婚书时，正逢宫变第三日。
柳氏余党围攻干清宫，他在逃亡途中被苏曼琳塞进密道。羊皮纸上的字迹被血浸透，只能辨出“永和二年”“生死与共”几个词。
最诡异的是，这婚书上有两处签押——朱砂写的“宋亚轩”端庄工整，旁边蘸血写的“苏曼琳”却歪歪扭扭，像是被人握着手腕强行写下的。
老嬷嬷殿下快走！
老嬷嬷拽着他钻出密道，迎面撞上帝王的贴身暗卫。那人递来个乌木匣子。
禁军陛下给您的及冠礼。
匣中是把匕首，刀柄刻着“藏锋守拙”——正是苏曼琳常挂在嘴边的话。
——
假死药生效那日，宋亚轩抱着苏曼琳登上苍山。
她轻得相片羽毛，腕间蝴蝶胎记淡得几乎看不见。帝王将人放进铺满曼陀罗的冰棺，自己却转身走向崖边——那里摆着另一具相同的棺材。
禁军陛下！
暗卫惊呼声中，他已经躺了进去，手里攥着半块獬豸令。冰棺合拢的瞬间，山巅的积雪突然崩塌，将两具棺材掩埋得严严实实。
三个月后，苍山脚下的农夫常看见一对白发夫妻。
老头脾气差，总为老婆子偷摘曼陀罗花吵架；老婆子手巧，能用毒草编出会飞的蝴蝶。
——
永和二十三年春，小太子——如今的新君带着史官来到苍山。
草庐前的曼陀罗开得正好，却不见那对传说中的神仙眷侣。竹帘被风掀起，露出案几上并排放着的两只茶盏，杯底残留着金红色的药渣。
老宦官陛下，这……
年轻的帝王摆手制止史官，从怀里掏出当年的染血婚书。阳光穿透纸张，显出隐藏的字迹——
“曼陀罗开日，醉心人醒时。”
山风骤起，满谷的花瓣纷扬如雪。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对白发身影携手走向花海深处，发梢缠绕着金红色的流光。
——
【苍山老农口述录】
“那对老夫妻走的前夜，老婆子突然年轻了许多。老头子骂骂咧咧烧了本册子，火里飞出好多金蝴蝶。第二天，曼陀罗全开了，比血还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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