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皆惊!惊呼声、杯盏落地声、桌椅拖动声瞬间炸开。太子李承乾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煞白。林婉儿失声尖叫,被范闲一把揽到身后。叶灵儿已经拔剑出鞘,寒光直指范闲,声音因惊怒而尖锐到变调:“范闲!你做了什么?!”
混乱的中心,李承泽却奇异地安静了一瞬。他艰难地抬手,用染血的袖口用力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动作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狠厉。他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然后,他竟咧开嘴,对着范闲笑了起来。那笑容被鲜血浸染,扭曲得近乎狰狞,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疯狂快意,眼底深处是洞穿一切的绝望了然。
“咳……咳咳……”更多的血沫涌出,他死死盯着范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艰难地抠出来,带着浓重的腥气,却异常清晰,清晰地穿透了满室的混乱,“范……范闲……你终于……肯……亲手杀我了?”
那双曾映照过无数权谋算计、也曾在无人处流露过一丝疲惫的琥珀色眼瞳,此刻死死锁住范闲,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是果然如此的嘲弄?是尘埃落定的解脱?还是……一丝隐秘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也绝不会承认的、被终结的释然?范闲那句“只要你退出,我保你一世平安”的承诺犹在耳畔,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讽刺。
范闲站在原地,面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一丝被误解的愤怒,完美地掩盖住心底冰封般的冷静。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尖用力掐入掌心,用细微的刺痛提醒自己此刻的“角色”。他看着李承泽眼中的光,那点疯狂燃烧的星火,在剧毒的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像风中残烛。
“殿下!”谢必安凄厉的吼声撕裂空气,黑影如鬼魅般撞开拦路的侍女,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到李承泽身边。他颤抖的手甚至不敢触碰李承泽的身体,只能绝望地看着主人生命的流逝。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范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范闲!我杀了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谢必安的杀意和濒死的李承泽牢牢吸住的瞬间,抱月楼侧后方通往厨下杂役院落的厚重布帘,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一道灰影,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借着厅堂立柱的阴影和人群的慌乱,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混乱的中心。那身影的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与精准,仿佛流水淌过石隙。
灰影的目标极其明确——地上气息奄奄的李承泽。没有多余的试探,没有分毫的犹豫。就在谢必安悲愤欲绝、心神失守的刹那,灰影出手如电。一只覆盖着特制灰色布料、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手,精准地捂上了李承泽的口鼻。掌心中,一块浸透了奇异药液的布帛紧紧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