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范闲,胸膛剧烈起伏,琥珀色的眼瞳深处,那潭沉寂的死水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先是剧烈的震荡、混乱,随即,一点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光,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星芒,在那片混乱和死寂中艰难地、顽强地亮了起来。那光芒起初微弱,带着迟疑和巨大的惊悸,却在范闲坚定目光的注视下,一点点变得清晰、锐利!
掀翻它……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驱散了长久以来的迷茫和沉重的绝望。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巨大恐惧和奇异兴奋的战栗感,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他不再是那颗被动的、等待被磨砺或丢弃的棋子!他手中握着足以致命的武器!他要回去!不是为了那个可笑的皇位,不是为了继续那场绝望的囚徒游戏,而是为了……彻底砸碎那盘操控了他一生的棋局!
就在这时,驾车的灰影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公子,前方渡口……有盘查。是庆国枢密院外放的‘乌鸦’,还有……内库的标识。”
范闲眼神骤然一凛,如同寒潭乍破。李承泽瞬间挺直了脊背,方才眼中燃起的光芒瞬间被高度戒备的锐利取代,手指下意识地按住了袖中那柄冰冷的匕首。
范闲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动作快如闪电。他一把掀开坐垫下的暗格,露出仅容一人藏匿的狭窄空间。没有任何犹豫,他看向李承泽,眼神锐利如刀锋,无声地传递着指令。
李承泽没有半分迟疑。他迅速地将手中那卷粗糙的县志塞入怀中,身体如同灵巧的狸猫,瞬间滑入那黑暗狭小的空间。暗格合拢,坐垫恢复原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范闲深吸一口气,瞬间敛去所有外露的锋芒,脸上挂起一抹属于商队小管事故作轻松又略带惶恐的神情。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掀开车帘一角,探头向外望去。
那衙役掂了掂袖中银子的分量,脸色稍霁,但依旧粗鲁地翻看着文书,目光狐疑地在范闲脸上和简陋的车厢之间逡巡。“云州?口音不像啊?车里就你一个?”他探头往昏暗的车厢里张望。
“就小的一个,还有个路上雇的哑巴车夫。”范闲连忙侧身让开,笑容不变,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车厢里一览无余,除了简单的行李包裹,空无一人。坐垫平整,毫无破绽。
那衙役扫了几眼,没发现异常,正要将文书递还。一直冷眼旁观、双手抱臂站在旁边的内库头目赵有德却突然上前一步。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范闲的脸,又落在那驾车的“灰影”身上,最后停留在那匹拉车的、看似普通却骨架格外健壮的驽马身上。
“等等。”赵有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让空气瞬间凝滞。他走到马车旁,手指突然屈起,在车厢侧壁的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击了几下。
笃、笃、笃。
声音沉闷。赵有德的眼神却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他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范闲看似平静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确定的弧度。
“这车厢的夹层……做得挺厚实啊?”
泥泞的官道前方,简陋的渡口已然在望。浑浊的沧澜江水翻滚着,发出沉闷的咆哮。几艘破旧的渡船停靠在岸边。渡口处,临时设起了关卡。七八个身着庆国低级官吏服色(枢密院乌鸦的标志性暗纹领口隐约可见)的人正凶神恶煞地盘查着寥寥几个等待渡河的旅人。更引人注目的是,关卡旁还站着两个身着藏青色劲装、眼神锐利如鹰、腰间佩刀的人。他们的衣襟上,绣着一个不起眼却足以让知情者心惊胆战的标记——内库!其中一人,赫然是曾与范闲在京都打过交道的内库巡查司小头目,赵有德!
冰冷的河水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马车在泥泞中缓缓停下,车轮陷入一个泥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两个乌鸦衙役立刻围了上来,刀鞘不耐烦地敲打着车厢壁,溅起几点泥浆。
“里面什么人?打哪儿来的?通关文书呢?”为首的衙役嗓门粗嘎,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眼神像钩子一样往车厢里探。
范闲早已跳下车辕,脸上堆起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讨好,微微躬着身:“官爷辛苦!小的是南庆云州来的行商,姓方,贩点北地的皮货药材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从怀里掏出几份早已准备好的、盖着北齐边镇模糊官印和南庆某商会印章的文书,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袖口滑落时,一小锭分量十足的银子也悄无声息地滑入那为首衙役的手中。“路上不太平,耽搁了些时日,文书您多担待。”
那衙役掂了掂袖中银子的分量,脸色稍霁,但依旧粗鲁地翻看着文书,目光狐疑地在范闲脸上和简陋的车厢之间逡巡。“云州?口音不像啊?车里就你一个?”他探头往昏暗的车厢里张望。
“就小的一个,还有个路上雇的哑巴车夫。”范闲连忙侧身让开,笑容不变,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车厢里一览无余,除了简单的行李包裹,空无一人。坐垫平整,毫无破绽。
那衙役扫了几眼,没发现异常,正要将文书递还。一直冷眼旁观、双手抱臂站在旁边的内库头目赵有德却突然上前一步。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范闲的脸,又落在那驾车的“灰影”身上,最后停留在那匹拉车的、看似普通却骨架格外健壮的驽马身上。
“等等。”赵有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让空气瞬间凝滞。他走到马车旁,手指突然屈起,在车厢侧壁的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击了几下。
笃、笃、笃。
声音沉闷。赵有德的眼神却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他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范闲看似平静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确定的弧度。
“这车厢的夹层……做得挺厚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