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开始频繁梦到蚕。
无数白色的蚕虫在梦中吐丝,将自己包裹,变成蛹,最后化作飞蛾撞向火焰。每一次醒来,他都浑身冷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李承泽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改变,重生的意义何在?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走向悲剧?
他决定去找五竹。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唯有五竹是永恒不变的。
“叔。”范闲站在澹州老宅的屋顶上,看着那个一如既往黑色的身影,“如果明知一件事注定失败,还会去做吗?”
五竹沉默良久,久到范闲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机械般平稳的声音响起:“小姐说过,不存在注定的事。只有概率,和选择。”
“概率和选择…”范闲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豁然开朗。
他连夜返回京都,直闯二皇子府邸。这一次,他没有隐藏行踪,而是堂堂正正从正门闯入,惊得谢必安拔剑相向。
“退下。”李承泽披衣而起,眼中有着明显的睡眠不足的痕迹,“小范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概率和选择。”范闲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试过改变,但失败了一次,就认定所有努力都是徒劳。这不是聪明,是懦弱。”
李承泽的表情裂开一道缝,随即又恢复如常:“哦?那你又如何证明,命运可以被改变?”
“我不需要证明。”范闲向前一步,“我只需要行动。就像春蚕吐丝,不是因为知道会有破茧成蝶的那天,而是因为那是它的本性。”
他伸出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银针:“这是解药,针对春蚕丝的。无论你用不用得上,我都会备着。”
李承泽注视着那枚银针,忽然笑了:“你总是这样,范闲。明明是个利己主义者,却偏要扮演救世主。”
“我不是在救你。”范闲声音低沉,“我是在救我自己。上一世我看着你死,那种感觉…”他顿了顿,寻找合适的词语,“比死更难受。”
空气凝固了。许久,李承泽轻轻接过银针,指尖无意间擦过范闲的掌心,冰凉如雪。
“你知道吗?”他喃喃道,“前世我服毒前,最遗憾的不是争储失败,而是从未听你真心实意地叫过我一声哥哥。”
范闲怔住了。这个认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紧锁的盒子。在所有的政治博弈、生死相争之下,隐藏着如此简单而又复杂的情感——他们是兄弟,是敌人,是知己,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对手。
“这一世…”范闲艰难地开口,“我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