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金不换

大东山之事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庆帝的杀局展开时，范闲和李承泽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各自为营，而是联手演了一出戏。范闲正面牵制，李承泽暗中策应，两人默契得仿佛合作多年的搭档。

最关键的时刻，当庆帝即将给予致命一击时，李承泽突然挡在了范闲身前——不是出于算计，而是一种本能。

那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长剑刺穿了他的云拂罗华服，却在触及皮肤前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挡住。是范闲给他的那枚银针，被他巧妙地嵌在了衣内。

庆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一刻的分心足以让范闲反击。剑光闪过，庆帝手中的剑脱手而出，钉在一旁的柱子上嗡嗡作响。

一切戛然而止。

“为什么？”庆帝看着李承泽，第一次露出真正困惑的表情，“朕一直以为，你们势同水火。”

李承泽整理着被刺破的衣襟，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父皇，您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殊不知，即使是春蚕，也会有不吐丝的一天。”

范闲上前一步，与李承泽并肩而立：“这个世界不是棋盘，人也不是棋子。我们有选择的权利，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勇气——这是您永远无法理解的。”

庆帝看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有着罕见的疲惫：“好，很好。看来朕确实老了。”

这是变相的认输。范闲和李承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们真的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事后，在返回京都的马车上，李承泽把玩着那枚已经变形的银针，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发现我也重生了。”

范闲沉默片刻，答道：“从你提起春蚕丝开始。那一世，你直到最后才告诉我这件事。”

李承泽笑了：“而我发现你重生，是在宫宴那天。前世的你，不会那样直视我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我知道了的东西。”

马车颠簸了一下，两人的肩膀撞在一起，都没有立即移开。

“接下来怎么办？”李承泽轻声问，“庆帝虽然暂时退让，但不会轻易放弃掌控。”

“那就继续与他周旋。”范闲看向窗外，“但这次，我们在一起。”

“在一起？”李承泽挑眉，“多么天真的说法。”

“天真不代表错误。”范闲转回头，目光坚定，“就像春蚕吐丝，明知道可能会被困死，还是忍不住要吐——那是它的本性。而我们的本性，就是反抗被设定好的命运。”

李承泽注视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本崭新的《蚕丝录》，封面却不再是悲哀的灰色，而是明亮的湛蓝。

“我重写了它。”他说，“不再记录死亡，而是记录如何生存。”

范闲接过书，指尖划过封面上工整的字迹，忽然感到眼眶发热。这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他们真的打破了轮回，织就了全新的命运之丝。

马车驶入京都，窗外开始飘雪。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洁白的雪花落在黛瓦红墙上，掩盖了所有血迹和污垢，给予这个古老城市一个全新的开始。

“听说北齐的雪比这里更美。”李承泽忽然说，“真想去看一看。”

“等事情了结，我带你去。”范闲承诺道，“不只是北齐，还有东夷城，西洋大陆…这个世界很大，不该困在一个小小的京都。”

李承泽笑了，那是范闲两世以来见过的，最真实的一个笑容。

“那就说定了。”

马车在二皇子府前停下，李承泽起身欲下车，却被范闲拉住了衣袖。

“还有一件事。”范闲注视着他的眼睛，无比郑重地开口，“哥哥。”

这个称呼让李承泽浑身一震。雪光透过车窗映在他脸上，那双总是藏着太多秘密的眼睛忽然明亮得惊人。

他没有回答，但反手握住范闲的手，力度坚定如誓言。

车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车轮碾过的痕迹，也覆盖了这个城市曾经的血与泪。在这片洁白之下，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春蚕到死丝方尽，然而若是春蚕不死，丝又将如何？

或许会织就一个全新的世界吧。范闲想着，与李承泽并肩走入纷飞的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