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退居西苑后的第三个冬天,京都的雪下得格外大。
范闲站在监察院最高的阁楼上,望着漫天飞雪将朱墙黛瓦染成素白。这三年来,他与李承泽联手布下的网缓缓收拢,剪除了长公主最后的羽翼,安抚了太后一系的旧势力,将朝局稳在了微妙的平衡点上。
一切都仿佛走上了全新的轨道。但范闲深知,蛰伏的庆帝从未真正放弃权柄,如同冬眠的毒蛇,只在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他昨日又召见了和亲的公主。”李承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室外的寒气。他披着玄狐大氅,脸色比雪还白,唯有唇瓣一抹惊心的红。
范闲没有回头:“北齐那边有动静了?”
“比预想的快。”李承泽走到他身侧,递过一封密函,“上杉虎已整军待发,说是冬狩,实则陈兵边境。”
密函上的字迹潦草而急切,是潜伏在北齐的密探临终前发出的最后讯息。范闲的指尖抚过那些染血的字迹,忽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上杉虎的铁骑踏破了边境防线。
“这一次,他不会得逞。”范闲收起密函,语气平静,“我已经调了黑骑前往支援。”
李承泽挑眉:“未经陛下谕令,私自调遣黑骑可是死罪。”
“所以需要你帮我演一场戏。”范闲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场足够逼真,能骗过所有眼线的戏。”
雪光映照下,李承泽的瞳孔缩了缩。范闲几乎能看见他脑中飞速运转的算计——利弊权衡,风险预估,这是李承泽刻入骨髓的本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承泽笑了:“不必那么麻烦。我亲自去一趟北疆。”
“什么?”范闲难得失态,“你明知那是陷阱!”
“正因为是陷阱,才要踩进去。”李承泽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成水,“庆帝想借北齐之手除掉我们,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以为得逞了。”
范闲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又要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赌注?”李承泽轻笑,反手握住范闲的手指,“不,这次是饵料。要想钓出最深处的鱼,总得用最好的饵。”
他的掌心冰凉,力道却异常坚定。范闲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
“为什么?”范闲声音干涩,“你本可以…”
“本可以什么?”李承泽打断他,“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你的庇护下?范闲,你忘了,我也是皇子,有着自己的骄傲和选择。”
雪越下越大,在两人肩头积了薄薄一层。远处传来宫钟沉闷的声响,一声接一声,敲碎了冰雪般的寂静。
“好。”良久,范闲终于开口,“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与你同去。”
李承泽怔住了。这是他算计中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你不必…”
“要么一起,要么都别去。”范闲语气坚决,“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雪花落在李承泽睫毛上,融成细小的水珠,仿佛泪滴。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雪中显得格外清亮:
“范闲啊范闲,你总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