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雪下得更大。
范闲踏着半尺深的积雪推开院门时,李承泽正对着一盘残棋自弈。烛火将他侧影投在窗上,像幅疏淡的水墨画。
“陛下今日问起你。”范闲抖落披风上的雪,“我说殿下病体未愈,恐过了病气。”
李承泽落下一子:“他信了?”
“信不信不重要。”范闲从怀里取出个小布包,“给你的。”
布包里是株江南红梅,枝干嶙峋,花苞却艳得灼眼。
李承泽拈花细看,忽然道:“听说红梅阁的梅花开了。”
范闲心中一颤。红梅阁——二皇子母妃生前居所,也是当年谋逆案起始之地。
“今年雪大,怕是谢了。”范闲语气平淡。
李承泽却站起身,推开窗户。冷风裹着雪片卷入,吹得他衣袂翻飞。
“你看,雪终究会停的。”他望着窗外渐小的雪势,轻声道,“原来春天终究是要来的。”
范闲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道:“江南的梅花,这时节正好。”
李承泽背影微微一僵。
“苏州有处院子,临水靠山,种了满园红梅。”范闲走到他身后,“主人年前搬去了儋州,正愁无人照看。”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良久,李承泽极轻地笑了一声:“小范大人这是要金屋藏娇?”
“殿下说笑了。”范闲语气平静,“只是觉得…那院子合该有个懂梅的人住。”
李承泽转过身来看他。烛光下,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像冰封的河面下流动的春水。
“代价呢?”他问,“范闲,你要什么?”
范闲望进他眼睛里。那一刻他想起很多:御书房的博弈、葡萄架下的对酌、咳在帕子上的血、还有无数个相互算计又彼此试探的日夜。
“殿下欠我的葡萄酒,”他慢慢道,“总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