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范闲开始带着鬼魂查旧案。他们重回荒废的二皇子府,在布满灰尘的书架深处找到半本《红楼》批注;夜探监察院档案库,调出春闱案被封存的卷宗;甚至趁夜潜入皇宫,在庆帝寝殿外的铜鹤灯座下摸到暗格机关——
“够了。”范闲按住鬼魂伸向暗格的手,“再查下去,我会被你拖累致死。”
李承泽实体化后呼吸微促:“怕了?”
“你究竟想找什么?”
鬼魂沉默良久,轻声道:“找我非死不可的理由。”
范闲忽然拽过他手腕,将人拉出寝殿范围。直到退回宫墙阴影处才松手:“你死于谋逆,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
“那你为何每年祭日都去坟前洒酒?”李承泽反问,“为何保留我所有书信?为何…”他忽然顿住,望向范闲身后。
范闲转身,看见庆帝不知何时立在廊下,正静静看着他们方向。
“范闲。”皇帝声音听不出情绪,“朕准你夜探皇宫了?”
范闲躬身:“臣…”
“他在看哪里?”李承泽忽然道,“父皇的视线…落点不对。”
范闲猛地意识到——庆帝的目光越过他肩膀,落在空无一物的宫墙处!皇帝能察觉到什么?
“臣在查旧案。”范闲稳住心神,“二皇子余党或许藏匿宫中。”
庆帝缓步走近,目光仍锁定的那片虚空:“查出什么了?”
范闲感到手背一凉——李承泽的手指贴了上来,实体化瞬间完成。鬼魂借力踏前一步,几乎与皇帝面贴面:“告诉他,铜鹤灯座下有东西。”
范闲一字不差复述。
庆帝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这个细微变化被两人同时捕捉。
“有趣。”李承泽低笑,“原来父皇真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故意对着皇帝呼气——当然没有任何气流扰动。
范闲维持着恭谨姿态:“是否请陛下移步一观?”
庆帝突然抬手,直刺范闲面门!这一击毫无征兆,指尖真气凝聚如实质。范闲急退格挡,却见皇帝手腕翻转,直取他身后空处。
“他能感知!”李承泽疾退,但帝王掌风如影随形。范闲下意识扯住鬼魂衣袖往身后带——这个动作在庆帝眼中,却是范闲对着空气莫名拉扯。
掌风骤停。
庆帝盯着范闲护在身后的空荡,良久,忽然一笑:“看来朕的儿子们,都比朕想的更有本事。”
这句话意味深长。范闲感到李承泽抓着他后襟的手微微一颤。
“退下吧。”皇帝转身,“旧案不必再查。”
回府马车里,李承泽始终沉默。直到范闲点亮书房烛火,鬼魂才忽然开口:“父皇一直能感知我存在。”
范闲斟茶的手顿了顿。
“所以他这些年容忍你在坟前祭奠,保留我府邸原貌,甚至默许你查旧案——”李承泽飘到烛火旁,看火焰穿透掌心,“都是在等这一刻。”
“等什么?”
“等我借助你实体化,等他确认…”鬼魂转身,眼底映着跳跃的烛光,“我因执念滞留人间的缘由。”
范闲放下茶盏:“你的执念是什么?”
书房静得能听见烛芯噼啪作响。李承泽望向窗外,雪又下了起来,和三年前他饮毒那日的雪一般大。
“那杯毒酒…”鬼魂轻声道,“不是我准备的。”
范闲骤然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