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低头看去,只见两人交握的手腕间,玉璜裂痕正渐渐消融。
烛火噼啪一声炸开细小的灯花。
范闲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李承泽的手指冰凉却真实地嵌在他的指缝间,玉璜的裂痕在相接处泛着微光,竟真的在慢慢弥合。
“换种棋局?”范闲重复道,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冰冷的手腕脉搏处——那里依旧没有任何跳动,提醒着他此刻握着的并非生人。
李承泽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拂过案上《红楼》书稿,纸页沙沙作响。“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可若棋局已终,棋盘已碎,执着于胜负还有何意义?”他抬眼,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烛火,竟有几分罕见的澄澈,“不如重开一局。规则…由你我定。”
“比如?”
“比如…”李承泽忽然抽出手,指尖掠过范闲腰间,勾出了那柄细长的匕首——范闲甚至没来得及阻止。鬼魂把玩着利刃,刀锋在他苍白的指间翻转,寒光凛冽,“你我不再是皇子与臣子,不再是猎人与猎物,也不再是…生死相隔的仇敌与故人。”
他手腕一抖,匕首“笃”一声钉入案几,入木三分。刀柄微微颤动。
“只是范闲与李承泽。”他看向范闲,唇角弯起熟悉的弧度,却少了些许往日的讥诮,多了些难以辨明的情绪,“如何?”
范闲的目光从匕首移到他脸上。书房里寂静无声,窗外风雪似乎也停滞了片刻。他忽然伸手,握住匕首刀柄,将其拔出。木屑簌簌落下。
“新棋局总要有点彩头。”范闲道,手腕一转,刀尖划过自己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滚落在案上那半枚融合中的玉璜上。“以此为契。”
血珠落在玉璜上,并未滑落,反而如同被吸收般,缓缓渗入其中,那白玉的纹理间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李承泽挑眉:“以血为契?小范大人何时信了这等江湖术法?”
“神庙里学来的些许皮毛。”范闲淡淡道,将指尖伤口含入口中吮去血珠,目光却始终未离开李承泽,“据说对稳固灵体有效。毕竟…”他顿了顿,“你若散了,我这新棋局找谁下?”
李承泽微微一怔,随即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缥缈,却又因实体化而带着真实的振动。“原来小范大人是怕寂寞。”
他伸出方才把玩匕首的手指,指尖依旧苍白冰冷,轻轻点在那滴血消失的玉璜表面。“那便以此为契。只是…”他话音一转,“若我赢了,要你替我做完一件事。”
“什么事?”
“尚未想好。”李承泽收回手指,“总归是你力所能及,且…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事。”
范闲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也笑了:“可以。若我赢了,我也要你一件事。”
“公平。”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如同过去无数次在朝堂、在诗会、在生死博弈间那般,彼此试探,衡量,揣度。只是这一次,少了些你死我活的杀机,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