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江湖雪】
雪月大殿·铜炉生烟
五月初一,雪停初晴。
雪月大殿铜炉里松炭炸响,火星四溅,映得三人眉骨如铁。
司空长风踞左,银枪横膝;李寒衣踞右,抱剑闭目;少年居末座,面前摆一只空盏,盏底已温。
案上铺开一张血色江湖帖:
“魔教暗河,叶鼎之率残部北渡,剑指雪月。”
字迹未干,墨里掺着暗红,像未结痂的伤。
少年请战
少年先开口,声音不高,却震得炉炭噼啪:
“暗河欠我一条命,也欠阿朝一壶酒。
我来雪月,不是做客,是来讨债。”
司空长风以枪顿地,大笑:“好!雪月城从不缺债主。”
李寒衣抬眼,眸色寒似雪线:“债要讨,也要活着回来。”
他指尖轻点案上帖角,补一句,“叶鼎之已得玄阴策残卷,可驭黑焰,不可轻敌。”
阿朝入局
殿门轻启,阿朝提一只青釉小坛而入。
坛封未揭,酒香已绕梁。
她先向三尊福身,后将酒坛置案,声音温软却透铁:
“暗河黑焰,以血为引。
我这坛‘雪魄春’,以雪线杏蕊、北疆冰泉为骨,可破阴火三息。”
她抬眼,目光扫过少年,“三息,够他出三剑。”
司空长风抚掌:“酿酒师,也敢赌命?”
阿朝莞尔:“酒不赌命,只渡人。”
三尊定计
铜炉火星忽爆,映出案上新图:
雪月城三座侧门、两条暗河支流、一处冰崖天险。
司空长风以枪尖划一道弧:“我守正门,李寒衣守冰崖,东君携春风一脉守暗河上游。”
李寒衣抬眸:“守不住?”
司空长风笑:“守不住,便关门打狗。”
少年补一句:“狗若化龙,我便斩龙。”
春风一脉
阿朝自袖中抽出卷轴,徐徐展开:
名单六人——
失语剑童、断臂酒匠、离巢药娘、流浪琴师、失忆杀手、算帐小乞。
每人名后,各绘一朵杏花,颜色深浅不一。
“他们已在城西老梅园候命。
春风一脉,不拒残身,只收归心。”
司空长风以枪尖轻触卷轴,低叹:“好,雪月又多一股春风。”
雪夜誓酒
议事毕,铜炉余火将熄。
少年斟满四盏“雪魄春”,递与三尊,最后一盏自己仰头饮尽。
酒水落喉,冰线炸开,继而温火回甘。
司空长风抚枪,李寒衣摩剑,阿朝抚腕,少年抚剑穗——
四人同声,如四柄剑同时出鞘:
“雪月城,春风不老,暗河当灭。”
火星忽灭,大殿陷入短暂黑暗,只余酒香与剑气,在雪夜里久久不散。
———— 春风酒坊
老梅园改坊
五月初三,雪霁。
城西老梅园,百年老梅枯枝如铁,却被一夜春风催出半树红苞。
阿朝执斧劈木,杏木为匾,“春风里”三字以酒写就,墨香未干,酒香已透。
少年挥剑,将枯枝削成酒架,剑屑纷扬,落成杏花雨。
司空长风持银枪立门,朗声:“今日起,雪月城第一酒坊,开!”
只卖一壶
坊门初启,只悬一牌:
“今日只卖一壶,价高者得,闹事者——问枪仙。”
排队者蜿蜒三里,有佩刀游侠、青衫书生,甚至北荒刀客。
李寒衣抱剑倚门,目光淡淡,众人皆敛声。
午时,壶空,未饮者亦不闹,只叹春风难求。
灰衣老乞丐
日斜,灰衣老乞丐踉跄至门,破碗盛雪。
阿朝递一盏“雪魄春”,老乞丐饮尽,眼眶泛红:“三十年前,雪月城也飘这样的酒香。”
少年挑眉:“前辈旧识?”
老乞丐以指蘸酒,在案上画一弯残月,又画半朵杏花,笑而不答,转身踏雪。
脚印深深浅浅,像把未说完的故事留给风雪。
四 雪夜第一课
夜静,春风里后院。
阿朝点一盏青灯,春风一脉六人围炉。
失语剑童以剑写字:护酒;
断臂酒匠以独臂摇甑:酿酒;
药娘碾杏蕊:配药;
琴师抚弦:听酒;
杀手磨刀:守夜;
小乞拨算盘:记账。
阿朝温声:“春风一脉,不拒残身,只收归心。今日第一课——
酒可暖血,亦可杀人,看你们怎么用。”
少年倚门,剑穗轻晃,眼底含笑。
少年与乞丐
更深,少年追出三里,在雪桥拦住老乞丐。
“前辈留步。”
老乞丐回身,月色下,他皱纹里藏着旧朝风霜:“小子,欠我一坛雪魄春。”
少年笑:“待暗河灭,我亲手埋一坛于你桥头。”
老乞丐大笑,声音沙哑如裂冰:“好!老叫花等着喝你的胜利酒。”
雪月新岁
五更鼓响,春风里酒旗猎猎。
雪压老梅,却压不住满枝红苞。
阿朝倚窗,看少年在院中练剑,剑光与梅影交错。
她低声:“雪月城,今夜春风已起。”
少年收剑,剑尖挑起一瓣梅,递到她唇边:“明年此时,杏花满城。”
——春风酒坊开张,雪月城第一缕春,被酿进酒里,也被写进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