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春风归】
辞城
八月十六,天未明。
雪月城鼓声三叠,少年卸城主紫冠,换青衫布履。
阿朝捧一只小小酒坛,坛口封杏叶,酒香仍温。
司空长风以银枪挑下一枝老杏,抛入少年怀中:“江湖路远,带春去。”
李寒衣抱琴,弹一曲《杏花疏影》,音落,城门缓缓阖上。
万民跪送,却无一人挽留——他们知道,春风该回春风该去的地方。
归途
逐月飞舟改作轻舟,顺洛水南下。
少年与阿朝并肩立于船头,看两岸杏林飞逝。
阿朝以指尖蘸酒,在船舷写下:
“柴桑旧路,杏花为灯。”
少年笑,虎牙映水:“回家酿酒,酿一坛真正的归来醉。”
杏谷
九月初九,柴桑旧地。
龙首街尽头,东归酒肆木门吱呀,积尘半寸。
后院老杏,依旧枯而复荣,枝头缀满青杏,像未说完的话。
少年以剑掘土,埋下紫冠与银枪;
阿朝温酒,酒面浮三十六瓣杏花,瓣瓣如初。
再酿春风
灶膛重燃,铜釜新洗。
阿朝以雪月城带来的冰泉、北疆杏蕊、极昼之雪,重酿“归来醉”。
少年劈柴,剑作柴刀,木屑纷扬,落成杏花雨。
酒香初溢,整条龙首街都醒了。
江湖客至
酒香飘出三里,引来旧友:
顾晏之携胭脂醉一壶,笑言:“欠你的贺酒,今日补上。”
柳烟烟抱琴,弹《杏花天影》,音落,折一枝杏赠阿朝:“愿你岁岁有春。”
连那灰衣老乞丐也蹒跚而来,破碗里盛满雪,少年以酒换雪,一饮而尽。
杏花为家
夜深,少年与阿朝并肩坐在老杏树下。
少年以指尖在树干刻字:
“乾元十五年九月九,百里东君、沈朝烟,归隐杏谷,春风不老。”
阿朝以酒浇字,酒入木,字生香。
风过,杏花扑簌落下,像一场不会醒的梦。
——杏谷归隐,春风回家;
江湖万里,不及一坛归来醉。
第二章 大旱之兆(对应原著第五十二章)
春尽未雨
归隐后的第一个年头,杏花谢得早。
三月末,柴桑谷本该细雨如酥,却连晴四十日。
老杏枝头刚结青果,叶片已卷成焦黄。
阿朝蹲在井边,舀一瓢水——
瓢底只映出干裂的泥纹,像一张张渴死的唇。
井水枯
四月初,井壁出现第一道裂缝。
少年以剑凿深,只碰出火星与碎石。
阿朝把最后半坛“归来醉”倒进井口,酒香沉底,水面却再未浮起。
夜里,她听见地底传来细微的“咔啦”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干裂中挣扎。
江湖传言
五月初,商旅带来消息——
“北荒大旱,赤地千里;南诏蝗起,草木成灰。”
更可怕的是一句暗语:
“玄阴策残火未灭,引地脉旱魃。”
少年握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杏花焦
六月,谷中老杏成片枯死。
阿朝以指尖轻触树皮,指尖立刻被烫得微红——
树干里竟透出暗红脉络,像被火从内部灼烧。
她剖开一枝,树心流出黑红色黏液,带着熟悉的焦枯味。
那是玄阴策残烬的气息。
少年誓
当夜,少年在枯杏下掘开去年埋下的紫冠与银枪。
枪尖映着残月,像一截不肯熄灭的冰。
他低声对阿朝:“旱魃因策火而生,我必须去源头。”
阿朝递给他一只新封的酒囊:“那便带我酿的焚焰春,火遇火,或可相生相克。”
旱魃初啼
七月十五,中元夜。
谷外忽起热风,卷着沙砾拍窗。
少年推门,看见远处干裂的田野上,一道黑影扭曲而立——
它无面,周身缠绕暗红火舌,脚下土地寸寸成灰。
少年拔剑,剑尖挑起一滴焚焰春,酒珠在旱魃面前炸成蓝白火莲。
火莲照亮了黑影胸口的空洞——
那里嵌着半片焦黑的策页,像一颗不肯死去的心。
——大旱之兆,玄阴余烬;
春风归隐,仍要再赴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