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泼翻的墨,客厅里只留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圈住沙发上的祁连玦。
手机“嗡”地一声震动,屏幕亮起,是黄围的消息:“玦哥,那舒翊你拿下没?没拿下可得请兄弟们喝酒啊。”
祁连玦垂眸扫了眼,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回过去:“放心吧,马上就拿下了,都让睡家里了。”黄围的回复就弹了出来:“哟,玦哥牛逼啊!”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一格一格爬向凌晨一点,他掐灭烟蒂——他在等,等里面那个炸毛的小家伙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睡过去。
卧室里,舒翊果然还没安分。被褥被踹到床脚,他瞪着天花板的灯光,被摸的怒火像根刺扎在心里,越想越窝火,胸腔里的火气烧得他坐立难安。
猛地,他翻身下床,盯着那张床像是盯着什么仇人,三下五除二竟把床板卸了下来,木头碰撞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做完这一切,他叉着腰喘了会儿气,像是打赢了一场仗,脸上终于露出点扭曲的“爽”意,随后不管不顾地在地上铺了层毯子,倒头就睡,没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带着点没消的气鼓鼓的意味。
凌晨两点,祁连玦轻轻推开卧室门。看清地上散落的床板零件,以及蜷缩在毯子上睡得毫无防备的舒翊时,他先是一怔,随即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舒翊身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那张睡得泛红的脸,指尖在他眉心轻轻点了点,勾着唇低语:“脾气真大啊……”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困得厉害,被惊动了也只是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往他怀里更暖和的地方缩了缩,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温热的痒意。祁连玦失笑,调整了个更稳的姿势,把他抱进了客房,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
月光爬上床沿,勾勒着舒翊安静的睡颜。祁连玦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绵长的吻,从轻柔的试探到渐渐加深的眷恋,直到怀里的人不满地动了动,他才稍稍退开,目光落在那截白皙的脖颈上,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占有欲。片刻后,他在那里留下一个清晰的红痕,像枚隐秘的印章。
舒翊似乎觉得脖子有点痒,不舒服地转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祁连玦替他掖好被角,指尖描摹着那道新鲜的印记,终于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
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转身带上门。玄关处传来钥匙轻响,片刻后,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远远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室静谧,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祁连玦的淡淡气息。
晨光刚漫过窗帘缝隙,舒翊的意识还裹在一层混沌里。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路摸下楼,走廊的阴影像是没散尽的夜,让他压根没察觉这是不是在自己房间。
卫生间的镜子蒙着层薄雾,他掬了捧冷水拍在脸上,抬头时才看清镜中人——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红肿,像被什么东西反复碾过,脖颈左侧一片暧昧的红痕被他指尖蹭得发烫,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什么死蚊子……”他嘟囔着,指尖又在颈侧挠了挠,只当是夜里遭了蚊虫祸事,灌下大半杯凉水才压下喉咙里的干涩。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晨间的静。舒翊趿着拖鞋去开门,指节刚碰到冰凉的门把,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半寸。
逆着光的身影很高,鸭舌帽压得极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光线在他周身切割出模糊的轮廓,像张没干透的水墨画,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郁。舒翊的睡意瞬间散了大半,刚要开口问是谁,对方已经抬手扯下了口罩。
晨光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瞳黑得像深潭,笑意浮在表面,却半点没暖到眼底,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种近乎诡异的笑。“Surprise~”
这句话像冰锥砸进舒翊的耳膜。他猛地后退一步,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住了,指尖死死攥着门把,指节泛白,只想立刻甩上门把这人挡在外面。可门被对方用脚死死抵住,纹丝不动,那力道沉得像焊在了地上。
“你……你给我滚出去!”舒翊的声音发着抖,尾音都在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带着疼。
江宴轻笑一声,推门而入,反手带上门。“咔哒”一声轻响,像把锁扣住了整个空间。他没再往前走,就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舒翊,笑意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意。
他浑身透着股阴恻恻的凉气,仿佛刚从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爬出来。光线落在他身上,竟像是被吸走了一般,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那笑容挂在脸上,僵硬得像面具,眼神里的偏执混着点病态的迷恋,看得舒翊头皮发麻——阴魂不散。
“怎么?”他又往前挪了半步,声音轻飘飘的,像贴着地面滑过来,“看到我不开心吗?”
舒翊的眼泪早就绷不住了,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缩着肩膀,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带着近乎哀求的颤抖:“我求求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啊……求求你了……”
江宴却笑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反倒像淬了冰,听得人骨头缝里发寒。“分手?”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同意了吗?”。
他抬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动作带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扣在了舒翊乱蓬蓬的发间,指腹甚至故意擦过他的耳廓,留下点冰凉的触感。“真好看。”
舒翊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抬手,狠狠将帽子掼在地上。帽子滚了几圈停在墙角,像只被丢弃的破布偶。
江宴故作可惜地拖长了调子“啊……”了一声,眼神里却没什么失落,反倒像在欣赏舒翊失控的模样。“不喜欢吗?”他歪了歪头,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说过你最喜欢这个牌子的帽子了,看来……我也快不了解你了。”
“了解?”舒翊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积压的恐惧瞬间化作愤怒,他红着眼眶,带着哭腔朝江宴吼道,“你这种人根本不会得到爱!也不会爱别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江宴脸上的笑意没散,甚至还淡了几分,像层薄冰覆在水面上。他看着舒翊,眼神突然变得故作茫然,像个被戳穿心事的孩子,又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拗:“可是……”他轻轻开口,声音放得很柔,却字字像针,“你说过你爱我的,怎么会没有人爱我呢?”
“我不爱你了!”舒翊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句话像突然按下了江宴的某个开关,他脸上的茫然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激动。
他猛地伸手,死死抓住舒翊的肩膀,指骨因为用力而凸起,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你说过你爱我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里翻涌着疯狂的质问,“为什么不爱了?是你先喜欢的我!现在想抛下我吗?!”
“疼……你放开我!”舒翊被他抓得痛呼出声,肩膀像是要被捏碎一样,他挣扎着扭动身体,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