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翊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肩膀被攥得生疼,可那疼远不及心里翻江倒海的恐惧。那些匿名消息像附骨之疽,盘踞在他生活里太久了——每天清晨点开手机,不是他蜷缩在床上熟睡的侧脸,就是浴室蒸腾水汽里模糊的背影,角度刁钻得像是房间里藏了双眼睛,日夜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拉黑过无数个号码,可新的短信总会从陌生的数字里钻出来,像打不死的藤蔓。试过回拨,听筒里永远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报过警也无济于事,那种被窥视的窒息感,几乎要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
此刻被江宴死死攥着,那些压抑的恐惧突然找到了出口。舒翊猛地反抓住江宴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哀求:“江宴……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眼泪糊住了视线,他看不清江宴的表情,只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带着哭腔的卑微:“你告诉我……我一定做,我什么都做……我就想你以后别再找我了……求你了……”
他的呼吸急促而混乱,胸口像是被巨石压着,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力气:“我真的……真的快疯了……”
那些深夜里对着陌生号码的歇斯底里,那些看到照片时瞬间冰凉的血液,那些反复检查门窗的惊弓之鸟,此刻都化作这句话里的颤抖,碎在空气里。
他甚至不敢去看江宴的眼睛,只死死抓着对方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在徒劳地对抗着什么无法挣脱的阴影。
江宴的指尖泛着青灰,抚过舒翊脸颊时像裹着层化不开的寒气,明明是触碰,却带着种穿透皮肉的阴冷。他咧开嘴笑,唇色深得发乌,露出的牙齿白得森然:“仇也报了,玩也玩了,小男生也泡了,该回家了。”
舒翊只觉那指尖扫过的地方瞬间发麻,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后背窜起的寒意几乎要冻僵他的骨头:“我不!我不回去!”
江宴的笑声戛然而止,脸忽然凑近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舒翊的皮肤,那股若有似无的土腥气更浓了。
他偏了偏头,语气里的“可惜”像淬了冰:“嗯?自由了一年,不想回去了吗?”停顿间,他涣散的瞳孔忽然聚焦,慢悠悠吐出那个名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叫祁连玦是吗?”
舒翊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喉咙像是被冰冷的手攥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被阴煞缠上的恐惧:“你想干嘛?”
江宴缓缓收回手,青灰色的指尖在下巴上摩挲,指节处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白。他歪着头,像是在认真琢磨什么有趣的事,声音忽远忽近,带着种非人的飘忽:“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我把他的皮剥下来,送给你好不好?”他的嘴角咧得更大,眼白上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这样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开心吗?”
“嗬——”舒翊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是被厉鬼盯上的猎物。他猛地一颤,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空里格外清晰,说话时带着哭腔,却不敢有半分顶撞:“你,你不能这么做,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而且……而且我跟他不熟,我跟你走,别伤害无辜的人……”
话音未落,江宴周身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像是烧纸燃尽的灰味。他没说话,只是那双泛着死气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舒翊,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祭品。
江宴的指腹擦过舒翊颧骨时带着点砂砾般的糙意,那力道算不上重,却像有烙铁正顺着皮肤往下渗。他垂着眼看舒翊,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翳,声音裹着点笑意:"害怕我吗?"
舒翊的视线在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打了个转,又猛地弹开,落在墙角那盆快枯了的龟背竹上。喉结动了动,没出声,只有后颈的筋绷得像根快断的弦。
江宴低低地笑了,指尖滑到舒翊下巴处,轻轻一捏,强迫他抬头。"我会改的,"他说这话时眼尾微微上挑,瞳仁里却没半点温度,"前提是你得听话。"
指腹碾过舒翊下唇,带起点战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钱?"他忽然嗤笑一声,像是在说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堆成山给你玩,够不够让你多看我一眼?"。
舒翊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还是没说话。
江宴也不急,手收回来,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两颗扣子,露出腕骨处道淡青色的疤。"权呢?"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想要谁不好过,他明天就会消失;想让谁起来,我把梯子直接架到他脚下。这样的权,喜欢吗?"
舒翊的下巴快要抵到胸口,耳尖却像被温水漫过似的,悄悄泛起一层薄红。他死死抿着唇,嘴角却不听话地往上翘,弧度越来越大,像条被钩子勾住、忍不住要蹦出水面的翘嘴鱼——那钩子上挂着的饵,分明是江宴话里藏着的、沉甸甸的心意,和那些能砸出声响的实在好处。
心里的小人儿早就在拍手转圈,把那点微妙的窃喜嚼得有滋有味:“吓人怎么了?这手笔,这心思,多难得,嗯,肯为我花心思就好。”指尖悄悄蜷起来,掐了把自己的掌心,才把那声差点漏出去的笑憋成了一声极轻的、像被风吹过的气音。
江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那笑意从嘴角漫到眼底,却更让人发怵。"哦?都不喜欢?"他往前走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到能闻到对方衬衫上的雪松味,"那......"他拖长了调子,指尖重新搭上舒翊后颈,轻轻摩挲着,"把江家给你怎么样?"
舒翊的肩膀猛地一僵。
江宴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热气烫得人皮肤发麻,声音却轻得像叹息:"江家的产业,江家的人脉......都给你。"他顿了顿,指腹猛地按住舒翊后颈那处软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包括我。"
舒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让他想往后缩,可同时又有股隐秘的快意从心底往外冒——被这样一个掌控一切的人攥在掌心里,他却像捧着珍宝似的,把最金贵的东西连自己一起奉上。恐惧是真的,那股被极致偏爱的战栗感,也是真的。
酒吧包厢里的重低音还在震着空气,一只酒杯骤然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劈开来,惊得周遭喧闹都顿了半拍。
祁连玦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低骂一声:“操!人不见了。”
黄围倚在沙发上,闻言挑了眉梢笑起来,语气里带点促狭:“哟,这世上还有玦哥追不上的人?看来今晚这酒,你是非请不可了。”
“请客!请客!”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起哄声,混着笑闹撞过来。祁连玦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扬声道:“行行行,请!吵死了。”
黄围见他眉眼间都是郁色,凑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哎呀,不就栽这一回?多大点事。实在气不过,酒吧里的小白脸随便点,我买单,给你泄泄火?”
祁连玦紧绷的下颌线松了松,眉头也舒展些,只是语气里还憋着股闷火:“不行,我要去找他,要是他发生什么危险了也说不定,要是被围殴了怎么办?他那小身板,肯定会受伤。”黄围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嘴角一抽,“有病吧,不是说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