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生物钟比闹钟早醒半分钟。江宴睁开眼,窗外的天刚洇开一层淡青,他随手按掉即将响起的铃声,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轻吻熟睡的舒翊。
“江董,早餐备好了。”保姆在厨房扬声,煎蛋的滋滋声混着咖啡机的运作声飘过来。
他冲了个冷水澡,换好运动装下楼时,全麦面包刚烤得微焦。手机屏幕亮着助理林薇凌晨三点发的简报:“苏曼团队凌晨两点发律师函,要求终止与竞品品牌的捆绑营销。”江宴咬着面包划开界面,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让法务部九点前准备应对方案,通知苏曼经纪人八点半到我办公室。”
晨跑时耳机里循环着新签练习生的demo,跑到第三圈时,林薇的电话打了进来:“江董,刚才张导助理说,原定下周签约的电影项目,投资方想换我们旗下的新人宋雨顶替女二。”
江宴放慢脚步,喉间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宋雨的试镜片段我看过,爆发力够,但角色需要的破碎感还差点。让表演指导今天加练,下午三点前给我新的片段。另外告诉张导,女二的片酬我们可以让三个点,但必须保证宋雨的戏份不删改。”
八点十五分,黑色宾利稳稳停在公司楼下。电梯里遇见艺人部总监周明,对方手里攥着几份简历:“江董,这是昨天海选的备选名单,有个叫陈默的男生,唱跳数据都不错,但性格太闷,怕不好出圈。”
江宴扫了眼简历上的照片,男生眉眼低垂,手指关节分明:“让他下周去《星光营》试镜,节目组需要一个反差感强的素人设定。你安排人跟他聊聊,把他高中时拿过物理竞赛金奖的事挖出来——学霸爱豆现在是风口。”
十点的管理层会议上,营销总监李姐正对着投影屏皱眉:“顾衍的新剧预告片发出去,评论区全在刷他跟女二的CP,我们买的‘顾衍事业心’词条根本没热度。”
江宴转动着手里的钢笔,笔帽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让剧方下午放一段顾衍通宵拍淋雨戏的花絮,配文‘为角色三天瘦五斤’。再联系几个科技类大V,把他大学时写的程序代码扒出来——理工男+敬业人设,比CP好撕多了。”他抬眼看向李姐,“对了,让顾衍团队今晚发一条微博,说‘感谢大家关注作品,暂时专注搞事业’,把CP粉的热情压一压,免得后面不好解绑。”
午餐约在一家私房菜馆,对面坐着视频平台副总张涛。刚上第一道菜,张涛就笑着举杯:“江董,你们家苏曼那部《追光者》,能不能把结局改得圆满点?现在年轻观众就吃甜宠。”
江宴夹了块鱼肉,慢条斯理地挑着刺:“张总,你忘了去年那部《深海》?结局BE,讨论度翻了三倍,衍生品卖断货。苏曼这个角色,前期有多飒,后期就该有多痛——观众的眼泪才值钱。”他放下筷子,“不过可以加个十五分钟的番外,放男女主前世的甜蜜片段,单独收费点播,我们五五分账。”
张涛眼睛一亮,碰了下杯:“还是你会玩。”
墙上的挂钟刚跳过十二点,舒翊在柔软的被褥里翻了个身,眼皮慢悠悠地掀开一条缝。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身侧的位置早已没了温度,冰凉一片。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宿醉后的酸软,哼唧着坐起身,抓过扔在床头的睡袍胡乱套上,脚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晃地往楼下挪。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中央空调低低的嗡鸣。舒翊扫了圈,便冲正在擦花瓶的佣人扬了扬下巴:“江宴呢?”
“江董一早就去公司了。”佣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舒翊这才慢吞吞地走到餐厅,佣人已经把温好的粥和菜摆上桌。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忽然“噗嗤”笑出了声:“太好了,不在家正好。”
午后的阳光被4S店的镀膜玻璃滤去几分烈意,却仍在展厅中央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的引擎盖上,铺成一片晃眼的金。车身是深邃的午夜蓝,像淬了冷光的黑曜石,在光线下流转着低调却压不住的贵气。
舒翊半蹲在展车旁,指尖划过车门上那道标志性的“ coachline”手绘腰线,触感细腻得像划过丝绸,这道由工匠纯手工绘制的金线,在深蓝车身上勾勒出利落又优雅的轮廓。
“这台车的内饰用了百年树龄的胡桃木饰板,每一块纹理都是独一无二的。”销售的声音响起,舒翊的指腹轻轻掠过中控台,木质表面被打磨得温润如玉,嵌在其中的星光顶饰虽未点亮,却能想象到夜晚时如银河倾泻的璀璨。就连轮胎纹路里都藏着巧思,细密的花纹印着品牌标志性的双R徽记,滚动时仿佛在地面留下无声的宣言。
最后他决定买这辆车,销售递来的合同在阳光下泛出接过笔悬在签名栏上——笔尖离纸面还有半寸距离时,身后忽然飘来一道声音。
“舒翊?”
那声音轻得像落进湖面的雪,却带着某种穿透性的尖细,“嗖”地钻进舒翊耳孔。他浑身的动作骤然凝固,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杆在掌心硌出几道白痕,一滴墨珠顺着笔尖坠下,在“购车人”三个字旁边洇开个深黑的圆,像块突兀的疤。
展厅里的背景音乐还在流淌,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冷风。他一寸寸转过身,逆光里,门口的人影被拉得很长——黄围的花衬衫在阴影里泛着俗艳的红,祁连玦站在他身侧,白T恤被风掀动边角,露出的锁骨线条在光线下像道锋利的刃。
“嗨,好巧啊,”黄围的声音隔着几步远飘过来,带着点刻意的熟稔,手却在身侧跟同伴比划了个“嘘”的手势,“你也来买车?”
话音未落,祁连玦已经动了。他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噔噔”的响,像在敲舒翊的神经。下一秒,一股带着户外阳光气息的力道撞过来,舒翊被牢牢按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祁连玦的手臂像两道铁箍,勒得他肋骨发疼,颈窝被对方急促的呼吸喷得发烫。
“舒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祁连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哭腔的沙哑,湿热的气息蹭在舒翊耳垂上,“这阵子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了那么久……”
舒翊想偏头躲开,眼角余光却扫到黄围那群人正凑在展车后窃窃私语。空调风把那些话卷过来,像细小的针往他脸上扎——
“怪不得玦哥这阵子跟丢了魂似的,天天拿着张照片问人,真人比照片带劲多了啊。”
“前阵子那些往他身上贴的小明星,他连眼皮都懒得抬,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烦躁像藤蔓顺着脊椎往上爬,舒翊猛地抬手,拳头带着风砸在祁连玦胳膊上,一声闷响在展厅里格外清晰。“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怒火,眼神眯成一条缝,“之前说了别动手动脚,听不懂人话?再抱我真不客气了!”
第二拳落下去时,祁连玦却把他抱得更紧了。下巴抵在舒翊肩胛骨上,力道重得像要嵌进骨头里,声音闷闷的,带着股破釜沉舟的执拗:“你打吧,打死我也不放。”
展厅里的音乐还在唱着轻快的调子,阳光依旧在车身上流淌,可舒翊被圈在那个滚烫的怀抱里,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祁连玦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擂鼓似的,震得他耳膜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