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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

呼吸的距离

三天三夜,舒翊像块被丢弃的破布,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意识昏沉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喉咙干得发疼,咳几声都牵扯着胸腔发紧。房间里黑得像泼开的墨,连一丝光都钻不进来——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浓稠的黑,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从前睡觉总要开着床头那盏暖黄的小灯,此刻却只能死死攥着被角,把脸埋进膝盖,听着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空荡里回响。

缓了不知多久,腿肚子的痉挛稍退,他才敢撑着床垫往下滑。脚刚沾地就软了一下,扶住床沿站了好一会儿,指尖把床单揪出几道皱痕。

他摸索着摸到窗边,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玻璃。这窗户跟从前一样,贴了厚厚的遮光膜,白天也能捂出黑夜来。舒翊把额头抵上去,掌心用力按在玻璃上推、拉,纹丝不动。他开始用拳头砸,一下、两下,指骨撞得生疼,玻璃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只有沉闷的响声在房间里撞来撞去。

“开啊……”他喘着气,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快点开……”

手越砸越狠,直到指关节处传来刺心的疼,黏腻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地板上。他最怕痛了,这点血就让他眼尾发红,可心里的恐慌比疼痛更甚。他猛地收回手,看着掌心的血珠,突然蹲下去,用肩膀去撞窗框。

木头框架结实得很,撞得他肩膀发麻,后背也跟着疼。他换了个方向,去拧门锁——转不动,像是从外面卡死了。他又摸到门把手,往下按、往上提,用尽全身力气摇晃,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却牢牢嵌在门框里,连条缝都不肯露。

舒翊瘫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他想起床头柜上的台灯,连滚带爬地摸过去,摸到电线就用力扯,想把灯座拽下来砸门。可电线像是被钉死在墙里,怎么扯都纹丝不动,最后“啪”地一声,插头从插座里弹出来,房间彻底坠入更深的黑暗。

“江宴!”他突然尖叫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撞在门板上,“江宴你听见没有!放我出去!我怕黑啊……我不要在这里……”

他用拳头捶门,用脚踹,喊到嗓子发不出声,就趴在门缝上听外面的动静。可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轰鸣。

他又摸到衣柜,把里面的衣服全拽出来扔在地上,想找根衣架拗断了当工具。可塑料衣架太脆,一掰就断成两截;金属的又太韧,怎么使劲都弯不了多少。他攥着那截歪歪扭扭的金属衣架,狠狠砸向墙壁,“哐当”一声,衣架掉在地上,墙壁却完好无损。

黑暗里,舒翊蜷缩成一团,血腥味和自己的抽泣声缠在一起。他试过了,撞窗户、砸门、扯电线、找工具……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试了,可这房间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把他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

“江宴……”他抱着膝盖,声音低得像梦呓,眼泪混着血珠滴在裤腿上,“我错了……放我出去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和死一般的寂静。

舒翊蜷缩在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却比墙更凉。那些自我诘问像带刺的藤蔓,缠得他透不过气——如果那天拒绝祁连玦的邀约是不是就不会被反锁在这间房里?如果自己乖乖听话,是不是就不会被这样对待,甚至……如果刚才没伸手狠狠扯断台灯的电线,是不是就不会坠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把脸埋进膝盖,指节抵着额角,力道重得像要把那些念头摁进骨头里。原来人在彻底的黑暗里,连呼吸都会变得小心翼翼,而那些被无限放大的“如果”,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哪怕明知是徒劳的自我折磨。

门后传来极轻的呼吸声,他却浑然不觉。那扇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他在里面被黑暗凌迟,江宴在外面,听着他每一声压抑的呜咽,眼底翻涌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那盏台灯本就是他特意放在最容易看到的地方,只等着舒翊自己亲手掐灭那点光。

忽然,舒翊的动作顿住了。

一年前的记忆像蒙尘的玻璃被擦净,清晰得刺目。那时他刚被江宴限制了出门的自由,赌气似的在床板下藏了盒烟,还有个小巧的打火机,藏得极深,后来气消了,竟再也没想起过。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床底,膝盖在地板上磕出闷响也浑然不觉。指尖在木板间摸索,指甲缝里嵌进木屑,直到触到那个扁平的硬纸盒,心脏猛地一缩。

真的还在。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把盒子拽出来,手抖得连烟盒都捏不住。打火机的金属壳在掌心硌出凉意,“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舔舐着空气,在他眼前绽开一小片暖黄的光晕。

舒翊盯着那簇跳动的火苗,瞳孔里映着细碎的光,像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委屈在这一刻决堤,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铁锈般的腥甜,才没让哽咽声破喉而出。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想呼吸口自由的空气,不过是想和朋友多说几句话,怎么就落得如此境地?

火苗在他颤抖的指尖摇晃,明明灭灭,照亮他泛红的眼尾。

要是……要是从来没在那个雨天撞进江宴怀里就好了。要是从来没接过他递来的那把伞,从来没对那双深邃的眼睛动过心,是不是就不会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连光明都成了奢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火苗上,发出细微的“滋啦”声。他赶紧拢紧手掌护住那点光,指腹被烫得发红也不肯松开,仿佛那是他与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联系。

门外,江宴的目光透过门缝,落在他蜷缩的背影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看,没有他,舒翊连这点光亮,都要拼尽全力才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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