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餐桌的暖光落在瓷盘里，牛腩炖得软烂，汤汁裹着米粒泛着油亮的光。舒翊握着筷子，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送，嚼着却尝不出往日的香，满脑子都是方才腰上残留的温热触感，心脏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声在耳边格外清晰——死心脏，快停下啊！

江宴瞧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指尖轻轻敲了敲碗沿：“不好吃吗？”

“好吃。”舒翊猛地回神，慌忙点头，筷子却不小心戳到了碗底，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颊发烫，不敢抬头看江宴的眼睛，只盯着碗里的米饭。

“好吃怎么心不在焉的？”江宴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耳尖上，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舒翊被问得心头一跳，放下筷子的手都有些发紧。他现在只要一看见江宴，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地回想方才的画面，只想赶紧躲开。“没、没事，”他胡乱扒了两口饭，起身就往楼上走，“我吃好了，睡觉去了！”

看着少年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江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到的细腻触感。他收拾好餐桌，拿了烟走到阳台，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烟头的火光在夜色里明灭。抬头望去，月亮悬在墨色的天空里，清辉洒在楼下的草坪上，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平静。

而楼上的舒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被褥裹着身子，却总觉得浑身发烫，脑子里全是江宴低头时的模样，还有那只落在腰上的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夜风涌进来，带着月光的清冽。舒翊趴在窗沿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楼下阳台那个模糊的身影遥遥相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有点慌，又有点甜，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随着月光一起，悄悄漫了上来。

教室顶的吊扇慢悠悠转着，风里裹着粉笔灰。舒翊把脸埋在臂弯里，试图将昨晚那些乱糟糟的片段彻底压下去——什么指尖的温度，什么心头的慌，全是错觉！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暗自笃定：自己喜欢的是软乎乎的女生，这点不会乱。

下课铃刚响，他揣着口袋往厕所走，刚拐过走廊拐角，就见个穿碎花裙的女生站在墙根，手指绞着衣角，脸涨得通红。舒翊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满脑子问号：这是堵错人了？

没等他开口，女生突然抬起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舒翊同学！我、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舒翊眼睛瞬间亮了，方才的困惑全被惊喜冲散。他悄悄挺了挺腰，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原来哥这么有魅力！终于有人告白了！可下一秒他又皱起眉，偷偷瞥了眼身后“男厕所”的牌子，心里吐槽：不是妹子，浪漫点行不行？在男厕所外面告白也太接地气了吧！

女生紧张地攥着裙角，眼神亮晶晶地等着他回应。舒翊清了清嗓子，刚要笑着点头说“好啊”，一道冷得像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们在干嘛？学校禁止谈恋爱，不知道吗？”两人同时回头，就见江宴站在不远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冷得能冻死人。那女生一看是老师，脸“唰”地白了，慌慌张张地说了句“老师对不起”，转身就往楼梯口跑，裙摆都差点绊到自己。

“哎！哎！别跑啊！”舒翊急得往前追了两步，眼睁睁看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的喜悦瞬间碎成了渣。

他攥着拳头，转过身对着江宴咬牙切齿：“你凭什么不让我谈恋爱！你自己都老成这样了，不会找个漂亮小姐姐谈去？一天到晚就知道管我，老男人！”

江宴的脸色更沉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我说过，学校不能谈恋爱。”

“你之前还天天说我没人喜欢！”舒翊气得眼眶都有点红，声音拔高了几分，“现在有人跟我告白还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快成年了，你还管东管西，你又不是我爸，凭什么管我！”他越说越委屈，方才被打断的欢喜，混着莫名的烦躁，全化作了对江宴的不满。

一天舒翊都没有理过江宴， 放学铃声拖着疲惫的尾音消散在雨幕里，舒翊揣着满肚子火气往家走。雨下得极狠，密集的雨丝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本就烦躁的心更乱。

白天江宴打断告白的冷脸、女生仓皇跑开的背影，一遍遍在脑子里打转，他踢飞脚边一颗石子，石子“咕咚”掉进积水潭，溅起的泥水糊了裤脚，他却只皱了皱眉，闷头钻进更深的夜色里。

巷口的路灯早坏了，昏黑的巷子像张张开的嘴，吞掉了所有光亮。刚走到巷口，一声模糊的“咔嚓”闷哼混在雨声里飘过来，带着点诡异的钝重。舒翊脚步一顿，心里发毛，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按亮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的瞬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巷角的垃圾桶旁，一个男人半蹲在地上，脸上、深色外套上全是暗红的血，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在光线下泛着狰狞的光。那人猛地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舒翊，像锁定猎物的野兽。舒翊吓得手一抖，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光柱歪歪扭扭地扫过墙面，他连捡手机的力气都没有，转身就跑。

“救命！别追我！”他的声音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大哥我跟你没仇！我上有老还没来得及尽孝，下没小！还没来得及结婚，我才十七啊！”伞被狂风卷得翻了边，他干脆扔了伞，任由冰冷的雨水灌进衣领，顺着脖颈往下滑，冻得他牙齿打颤。身后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跳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他跑了足足十分钟，双腿像灌了铅，肺里火烧火燎地疼，眼前开始发黑。脚下突然被石子一绊，他重重摔在积水里，膝盖磕在石板路上，钻心的疼瞬间蔓延开来。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血腥气的阴影笼罩下来，舒翊趴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混着雨水砸在积水里，晕开一圈圈小小的涟漪。他绝望地闭紧眼睛，等着那致命的一击，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我的人生还没开始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