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雨幕，舒翊猛地睁开眼。雨丝里，一道挺拔的背影正背对着他，黑色衬衫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那人动作快得像阵风，没等舒翊看清，只见他侧身避开男人的扑击，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咔嗒”一声脆响，男人便痛呼着跪倒在地。不过五分钟，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杀人犯，就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穿透雨雾，照亮了巷子里的狼藉。直到这时，那道背影才缓缓转过身。舒翊望着那张沾了雨珠的脸——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平日里冷硬的眉眼被雨水柔和了几分，可那双眼睛里的沉稳，却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他慌乱的心。是江宴。

舒翊缩了缩身子，头顶忽然落下片稳稳的阴影。黑伞骨轻转，江宴的脚步没停，直到把整个人都护进伞下——他掌心干燥得惊人，连伞柄都没沾半点雨凉，只微微倾身，将那片无雨的天地往舒翊这边再送了送。

“乖孩子，”他声音比平时沉些，尾音裹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浸了温水的棉线，轻轻绕过来，“抬头，让我看看你的脸。”说着便伸了手，指腹悬在舒翊颊边，没急着碰，只等他乖乖抬眼，连伞沿都刻意压得低了些，挡住了周围嘈杂的雨声。

舒翊盯着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他攥住江宴的手，借着力气慢慢站起来。膝盖的疼、雨水的冷、刚才的恐惧，在触到江宴掌心温度的那一刻，突然都化作了委屈的潮水。

他没忍住，猛地扑进江宴怀里，手臂紧紧环住对方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江宴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清冽，驱散了所有血腥气和恐惧。

“呜……”舒翊的哭声闷在江宴怀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却又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悄悄发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宴胸腔的震动，能闻到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刚才还叫嚣着“老男人”的不满，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心里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填满了，那是比恐惧更汹涌、比委屈更柔软的情绪——是心动，在这场惊心动魄的雨夜里，在江宴为他撑起的伞下，悄悄破土而出。

怀里突然撞进温热的身躯，江宴身形微顿，手臂下意识环住舒翊的腰，掌心贴着他湿透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少年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指尖轻轻拍着舒翊的背，声音放得极柔，像哄着受惊的小动物：“乖，不怕了，没事了。”“江宴……”舒翊的哭声裹着浓重的鼻音，从他肩窝处钻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我好害怕，你别离开我……”

江宴喉间溢出低低的笑，指腹蹭过舒翊后颈沾湿的发，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却没半分苛责：“怎么？现在知道我的好了？早上是谁说我是个‘多管闲事像个老男人’的？”

这话像根小刺，扎得舒翊脸颊发烫。他攥着江宴衬衫的手紧了紧，埋在肩窝里的脸蹭了蹭，突然张口，在江宴颈侧软肉上轻轻咬了一口——没用力，却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劲儿。

“嘶……”江宴低吸一口气，指尖捏了捏舒翊的腰侧，语气带了点无奈的纵容，“宝贝，你这是属狗的？还带咬人的？”

“谁、谁是你宝贝！”舒翊猛地抬头，眼眶还红着，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没掉，却凶巴巴地瞪着江宴，只是那语气软得厉害，没了往日的尖锐，倒像在撒娇，“不许乱叫！”

江宴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连带着眼神都软了下来。他抬手，指腹轻轻拭去舒翊眼下的泪渍。舒翊被他这么看着，原本还绷着的嘴角，不知不觉就泄了气，眼神晃了晃，最后没忍住，也跟着弯了弯。

雨还在伞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巷口的警灯还在闪烁，可伞下的世界却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两人对视着，眼里都映着对方的影子，刚才的恐惧、慌乱，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冲散，只剩一种暖融融的、让人心尖发颤的甜，在雨幕里悄悄漫开。

江宴指尖勾着伞柄，故意将伞往舒翊面前递了递，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委屈，尾音还轻轻上挑：“你来拿吧，刚才为了护着你跟别人打架，这会儿胳膊还酸得慌呢”

舒翊一听这话，眼底的自责瞬间漫了上来，忙不迭伸手接过伞柄，小声道：“那你别用力，我来拿就好。”他举着伞想把两人都罩在伞下，可踮着脚往上够了够，伞沿还是只堪堪遮到江宴额头，风一吹，雨丝总往江宴耳后飘。他只能绷着脚背，一路小步跟在江宴身侧，胳膊举得发酸，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噗嗤——”江宴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臂传过去。舒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地停下脚步，举着伞瞪他，脸颊鼓得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你故意耍我是不是？根本就没疼！”

江宴摊了摊另一只手，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语气故作无辜：“我怎么会耍你？刚才确实用了劲，这会儿举伞是真没力气。”

两人就这么站在路灯下，暖黄的光把影子拉得长长的。舒翊咬了咬唇，又往前凑了凑，踮着脚把伞往江宴那边推了推，声音软了些却还带着点不服气：“那还是你来拿，我举得手都酸了。”

“不要”江宴拖长了语调，故意放慢脚步，让舒翊能跟上，“人家现在手疼，得靠你护着。”

舒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还是把伞举得更稳了些。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晚风卷着槐花香飘过来，舒翊偶尔嘟囔一句“下次再骗我就不理你了”，江宴便低笑着应“下次不敢了”，细碎的话语混在脚步声里，渐渐随着拉长的影子，消失在温柔的夜色里。

楼道的声控灯还亮着，暖光落在两人肩头。江宴指尖刚触到门把手，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舒翊发梢未干的水珠上：“明天放假，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舒翊却没接话，视线直直落在他半边泛红的脸颊上，眉头轻轻蹙起，伸手想碰又怕弄疼他：“你脸还肿着呢，方才打架时蹭到的吧？我家有酒精棉片，我去拿给你擦擦，不然明天该更疼了。”说着便打开门，连拒绝的话都没顾上提。

江宴看着他急慌慌的模样，原本准备好的邀约被堵在喉咙口，嘴角却悄悄弯起，伸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腕：“不疼，所以明天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