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翊指尖划开手机屏,班级群的红点在列表里晃眼。点开时屏幕光映在他脸上,班长的消息像块小石头砸进心里:“星期六下午2点准时到校,勿迟到。”
他瞳孔骤缩——消息是昨晚7点发的,昨晚喝醉后手机扔在床头,竟全忘了看。现在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明晃晃跳着“1:30”,舒翊抬手拍了拍发沉的头,掌心的手机都没来得及揣进口袋,转身就往楼下冲。
脚步踩得楼梯咚咚响,他冲到厨房门口时,邓丽娟正端着菜往桌上放。“妈!2点要到校,我先走了!”舒翊抓着玄关的外套就往门外冲,声音都带着跑调的急。
“欸!不吃饭了?”邓丽娟的声音追在后面,他却只来得及摆了摆手,“您先吃,我晚上回来补!”话音落时,门已经“砰”地关上,楼道里只剩他急促的脚步声。
一路赶得气喘吁吁,舒翊冲进教室时,上课铃还没响。他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胸口起伏着,肚子饿得咕咕叫,贴着桌面的胳膊都没力气。正犯愁时,一只手轻轻放在他桌角,带着袋面包和一瓶橙汁的重量。
舒翊抬眸,秦衡站在桌前,手里还捏着没喝完的矿泉水,见他看过来,勾了勾嘴角:“就知道你这习性,肯定睡到很晚没吃饭。”
舒翊眼睛愣了愣,抓起面包撕开包装就咬下一大口,噎得他直眨眼。“还是你了解我。”他含混地说,拧开橙汁灌了一口,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才总算压下了饿意。
没聊两句,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桂梅提着包走进来,是刚养好身体的张老师,原本零散坐着的同学瞬间炸了锅,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围着她七嘴八舌:“张老师!您可算回来了!”“老师,能不能晚上不上晚自习?”
喧闹声裹着暖意填满教室,舒翊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面包,抬头时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淡下去。
同学们的欢呼还在耳边,舒翊却觉得那热闹像隔了层膜,传进耳朵里都变得模糊。他垂了垂眼,眼眸里落进一层淡淡的失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面包袋的边角——江宴是真的走了。
教室的喧闹还没完全落下去,不知是谁突然从人群里挤出一声问:“张老师,江老师去哪里啦?以后不教我们了吗?”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原本围着张桂梅的同学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纷纷附和:“对啊张老师,江老师怎么好久没来了?”“他是不是调去别的班了呀?”
张桂梅放下手里的包,指尖轻轻敲了敲讲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你们江老师啊,以后大概率不会再教你们了。其实我本来也打算退休后就不再带班,是你们江老师特意找了我好几次,说怕你们这群小宝贝换了不熟悉的老师,上课会不自在、放不开,反复拜托我回来接着带你们。”
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感叹,舒翊却坐在座位上,嘴角轻轻撇了撇,低头对着桌角的面包屑嘟囔:“还小宝贝,江宴这人都走了,还是这么不正经。”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旁边的秦衡听见,秦衡忍不住侧过头,撞了撞他的胳膊,眼里带着点揶揄的笑。
没等舒翊反驳,张桂梅的话锋突然一转,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语气里带着点打趣:“尤其是舒翊。”
舒翊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茫然,像只被突然点名的小猫,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声音都带着点发懵的颤。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聚过来,张桂梅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更明显了:“江老师跟我念叨了好几回,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特意让我转告你,他现在一切都好,让你别瞎担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想到啊舒翊,你跟江老师私下里关系这么好。也是,平时看你在班上朋友不少,闹得挺欢,不过接下来可得收收心,给我好好搞学习,别再天天想着惹点小麻烦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舒翊却像被定在了座位上,手里的橙汁瓶捏得指节发白,耳朵尖悄悄泛红,却一点都没听进周围的玩笑声。
江宴放心不下自己?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打转,像颗糖在舌尖化开,甜得让他心慌。可下一秒,另一股情绪又涌了上来——既然放心不下,为什么走的时候连句再见都没说?连一个消息、一个电话都没有?
他没事就好,真的没事就好。舒翊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紧,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这种感觉好讨厌,明明知道他安全,却还是因为那句不告而别,心里空落落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不对。
舒翊猛地回神,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乱糟糟的念头甩出去。他跟江宴,不就是父母认识的关系吗?不过是江宴来学校代课,刚好带了他的班,平时多照顾了他几句而已。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不敢再抬头看周围的人,只能把头埋得更低,盯着桌肚里那瓶没喝完的橙汁。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橙汁瓶的标签,标签被抠得卷了边,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那句没说出口的、藏在心底的话。
暮色把柏油路染成温吞的焦糖色,舒翊踢着颗边缘磨圆的石子,鞋尖蹭过地面时带起细碎的沙响,百无聊赖的模样像株晒蔫了的狗尾草。
秦衡忽然停下脚步,抬眸望向对面人行道,声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软意:“你看,那有个残疾人在乞讨,看着好可怜,我们过去看看吧?”
舒翊的脚顿了顿,石子骨碌碌滚出去老远,他掀起眼皮扫了眼,语气淡淡的:“别多管闲事。万一人家是故意的,讹上你就麻烦了。”